啪的一聲輕響,羅浩的手指再次被震到空中。
這一次在靈力與魂識的雙重感知下,他對狼也經脈裏的異動有了更準確的認識,腦海裏隱約有了些畫麵,心情於是隨之變得愈發沉重,兩道眉毛不知不覺得緊緊地皺了起來,那道如洶湧潮水般的震動,到底是什麼問題?
他收回右手,看著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狼也的臉色依然一如平常,隻是隔得近了,才能看到他的發間隱隱有些水漬,反射著草屋外的星光,發亮。初春微寒,意誌如此強大的少年,哪怕皇石陵崩於眼前也會麵不改色,此時卻流了這麼多的汗,可以想象那種痛苦何其難以忍受。
這時候,桌旁響起一道聲音,來自那位羅浩和狼也快要忘記的男人。
那名男人把髒亂的頭發別到耳後,目光從羅浩身上轉到狼也處,道:“心血來潮,居然還沒死?”
羅浩沉默不語,他知道一本書上曾經記載過的這四個字,便是狼也的問題。
狼也的神情也沒有什麼變化,四年前,先知老人替他看病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我不會死。”他看著那名中年男人道,少年緩慢的聲音異常用力,就像石頭與石頭摩擦,又像劍鋒切斷骨頭,非常肯定。
那名男人搖搖頭,不再理會,從桌旁站起身來,走到床邊直接倒下。
羅浩本想對他說借宿的事情,沒想到下一刻,便聽到床上響起了鼾聲,自然無法再開口。
如雷般的鼻聲響徹草屋,他不理解,那個男人白天做了些什麼事情,居然會累成這樣,示意狼也跟自己走出屋去,來到被疏散的籬笆圍住的院裏,借著星光,看著狼也,欲言又止。
“淩煙閣都治不好,但你有可能治好我。”狼也看著他緩聲道,語氣不算無禮,說的內容其實卻相當無理。
羅浩想說的話,被這句話全部擋了回來,隻好沉默不語,望向遠處如黑山般的皇石陵,輕聲感慨道:“命運,果然都不公平。”
狼也道:“命運給了我強大的血脈天賦,附帶難以忍受的痛苦與黯淡的前景,在我看來,這很公平。”
羅浩道:“但你不能做出選擇,不能不要強大的血脈,同時不要這種痛苦,所以,我還是認為不公平。”
狼也沉默了會兒,道:“是的,從來就沒有公平。”
可能是因為有極為相似的境遇,同病相憐,羅浩對狼也的觀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知道這個少年看似冷漠的外表下隱藏著很多痛苦與不甘,不願意他的心境繼續這般繼續寒冷下去,道:“但可以有相對的公平,比如我們進皇石陵觀碑,能悟出什麼全看自己。”
“皇石陵就是最不公平的事情。”
狼也看著星光下的皇石陵,麵無表情道:“憑什麼人類能夠決定進入皇石陵的規矩?憑什麼魔族就不能看神界石碑?”
羅浩沒有想到,不知殺死過多少魔族的他,竟然會替魔族鳴不平,不禁怔住。
“我不是替魔族鳴不平,隻是講道理。”狼也道:“皇石陵裏的這些石碑,其實和雪原裏一塊被啃剩的鹿腿沒有任何區別,都是肉,所有人都想吃這塊肉,都有貪欲,但隻有強大的人才有資格分配這塊肉。”
羅浩問道:“所以你想更強?”
狼也道:“不,我要變強,不是想分肉,我隻想吃肉。”
羅浩想了想,準備說些什麼,這時,遠處的夜色裏忽然響起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喊。
“你在哪裏?羅浩!你在哪裏?”
聽著那個聲音,羅浩忍不住歎了口氣,就連狼也的神情都有些變化——比試上,這個聲音的主人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
“我在這裏,姚十三,我就在這裏。”羅浩對著夜林喊道。
皇石陵乃是聖地,非常神聖莊嚴,行走在其間的人們往往下意識裏都會斂聲靜氣,平日裏陵園裏非常安靜,今夜卻被兩名少年的大呼叫聲所充斥。
伴著一陣衣衫與草枝的摩擦聲,姚十三找了過來,一把推倒了六七尺寬的舊籬笆,來到羅浩身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餘悸難消道:“我真擔心你腦子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直接出了皇石陵,還好沒有。”
羅浩有些無奈,道:“能不能不要喊的聲音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