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黑衣主司在一旁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才道:“他……在到處逛,似乎在看風景。”
“看風景?”
左宰大人望向窗外燃燒的晚霞,渾濁的眼神被豔光洗的清澈了些許,神情微異問道:“難道從清晨到現在,他就做了這麼一件事?”
“是的。”黑衣主司有些緊張,低聲應道:“他已經繞著皇石陵逛了整整一圈。”
王有真微微皺眉,房間裏無比安靜,氣氛瞬間變得格外壓抑。隨後,房間裏響起一聲冷笑。
“在皇石陵裏,不看神界石碑隻看風景?”
王有臻扶著椅扶手,緩慢地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向南方那座仿佛在暮色裏燃燒的青丘,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沉默了很長時間,緩聲道:“我很好奇,他究竟想做些什麼呢?”
……
靈將府裏,沈哲堯擱下剛剛批完的軍奏,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著將要落下的太陽,想起今天是神道選拔賽考生進皇石陵觀碑的第一天,望向身旁的下屬問道:“情況如何?”
那名下人將那些年輕考生們從離開未央宮到進入皇石陵的過程彙報了一遍,詳略得宜,重要的事情沒有任何遺漏。
沈哲堯卻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被遺漏了,微微蹙眉問道:“羅浩做了些什麼?看到第幾座碑了?”
那名下屬沒有想到沈哲堯居然會如此關心羅浩,微怔之後,趕緊去找到記錄呈了上去。
沈哲堯翻開記錄隨便掃了一眼,神情驟變,細眉微挑,霜意上麵,道:“他究竟想做什麼!?”
……
相同的情報,在正午的時候,便已經被送進了薑家。
今天,整座豐都城在關注著羅浩在皇石陵裏的動靜,因為他是今年神道選拔賽的首榜首名,因為他如此年輕便已經是靈魂境巔峰修為,更因為焱皇陛下已經兩次通過某種方法表達了對這名少年的善意,人們很想知道他在皇石陵觀碑悟道,會不會再次帶來什麼震驚。
羅浩做到了,他再次震驚了京都。
整整一天時間,他什麼都沒有做。觀碑悟道?他一座石碑都沒有看,他甚至都沒有真正走進皇石陵裏,他隻是圍著皇石陵逛了一圈,看了很多風景,發了很多呆,就像是一名真正的遊客。
進了天書陵卻不看天書隻看風景,沒有人知道陳長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這樣做,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不肯向天書陵裏踏進一步,不肯去看那些石碑,隻肯在陵下的園林裏到處行走觀望。
看著遠處將要落山的夕陽,他的手落在吞天劍的劍柄上,魂識輕輕拂過那顆黑色的石頭,感受著那股溫潤的氣息,才清醒了些,明白原來觀望代表著猶豫,而他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下意識裏不想繼續修行了。
因為他之前想要尋找逆天改命的方法,因為他是龍脈傳承者,因為他快死了,然而昨晚的事實證明根本就沒有命運這種事,那麼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所以他修行還有什麼意思?
以前他不會思考這些問題,在生死的麵前,一切都非常簡單,隻有活下來才有資格去思考,現在他離解決問題還遠,卻開始想這些,不得不這顯得有些矯情,當然換個角度,也可以這是一種幸福。
暮色漸濃,青丘仿佛在晚霞裏燃燒,他已經繞著皇石陵走了一圈多,來到了西南角一片林園裏,看到了一間草舍。
草舍修建的很簡陋,梁木上甚至還看得到樹皮,顯得極為粗糙,簷上鋪著的草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換過,黑黑灰灰很是難看。
在皇石陵裏或者要停留很長時間,那麼便需要尋找住宿休息的地方,羅浩不打算和那些考生們一道接受安排,下意識裏不想太靠近青丘裏那些至今沒有見到的石碑,準備看看這裏能不能留宿。
他對著草舍禮貌地喚了兩聲,卻無人相應,想了想後走上石階,推門而入,發現草舍裏隻有一些簡單的陳設,桌麵蒙著層淺淺的灰,擺在側門後的水缸快要幹涸,米桶裏的米倒還很多。
應該有人在這裏居住,隻是那人住的極其不用心。羅浩看著屋裏的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卻沒有離開,想了想後,竟是在房間角落裏找到水桶與抹布,開始打掃起來。
沒有用多長時間,草舍內外便被打掃的幹淨無比,水缸裏清水蕩漾,簷下蛛網沒有蹤跡,雖不敢與先前完全換了模樣,但至少算是達到他的標準,可以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