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斑駁的羊公碑,孟浩然潸然落淚。

身逐山水闊,心隨鷗鷺盟。這種生活有什麼不好呢?

羊公的功德千古不滅,有碑為證。可自己卻隻能混跡山林,一無成就。孟浩然一念及此,淚下沾襟。

其實何必?羊公事業今何在,隻餘殘碑歎古今。

使你留名千古的,是你的韻味悠遠的詩歌,而不是你汲汲於建功立業的雄心。

自古文章千古事,信夫!

6、李季蘭:春心怦動

昔去繁霜月,今來苦霧時;

相逢仍臥病,欲語淚先垂。

強勸陶家酒,還吟謝客詩;

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李季蘭*《湖上臥病喜陸鴻漸至》

唐代是個敞開懷抱的時代。

唐代詩歌的聖殿中,不僅有男兒自橫行,女子亦不讓須眉。

李季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被時人稱為“女中詩豪”。紅袖秉筆,詩中自然多了如許的細膩和柔情。愛情和風流,也為浩瀚詩海增添幾頁蘊藉和浪漫的傳說。

溫柔是她的氣質。仿佛空穀幽蘭,清香自遠。情懷是她的筆力。就像春風吹拂下的穠豔的桃花,炫耀枝頭,多情顧盼。溫柔內斂,情懷外露。成就了一位至今看來仍不失為奇女子的女詩人。

李季蘭是個當之無愧的美女。《唐才子傳》中說她“美姿容,神情蕭散”。

容貌當然美麗,尤為難得的是蕭散的氣質。外表冷峻,內心狂熱。敏[gǎn]而多情,流露出來卻是不捉痕跡的散漫。她不會失去任何愛的機會。愛情來臨的時候,仍會方寸大亂,魂不守舍。

她從小不愛針織女紅,卻喜操筆弄墨。格律詩寫的一級棒,撫琴鼓瑟也出類拔萃。她的這些愛好注定她不能成為相夫教子的賢女人。況且這也不是她的追求。她是大才女。她的路途注定坎坷崎嶇。

紅顏多薄命,尤其是堪稱才女的紅顏。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看似一句諷刺戲謔的惡毒的話,卻可以為古往今來所有的才女紅顏作最終的歸結。

李季蘭是個女冠。

女冠者,女道士也。女道士的出現是唐朝的一大特色。

要從道教說起。道教是中國的本土宗教。對先秦著名思想家李耳頂禮膜拜,奉為祖師。李耳撰《道德經》,成為道教的經典。

漢代時候,張道陵創立“五鬥米教”。李耳的思想遭到扭曲,並加以利用,遂產生了有組織的宗教——道教。道教思想和道家思想是不可混淆的兩種不同的理論。

道教祈求長生之術,教人驅邪免災之法,受到上至貴族下到平民的廣泛信奉。道士,都穿著八卦道袍,頭戴香草道冠,或進出公府,與王侯分庭抗禮,或隱遁世外,藏跡於名山大川,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到了唐代,因為宗室和道教的祖師同姓,故而道教盛極一時。君權神授的觀念作祟而已。李耳被唐朝的統治者封為太上玄元皇帝。道教亦成為國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和宗室都崇奉道教,全國上下自然趨之若鶩。奇異的景象出現了。後妃公主也好,名門閨秀也罷,甚至普通人家的子女,都爭相修道,擠破了道觀的大門。女道士頭戴黃緞道冠,故被人稱為“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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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社會風氣開放。女道士們名義上出家修持,實則照樣出席各種俗世的社交禮儀。有的甚至把沙龍辦到道觀裏。一時間,道觀成了社會名流雲集之所。

道觀為李季蘭這顆新星的升起提供了舞台。

李季蘭的成為女冠,說起來荒誕不經,似乎亦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