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子虛(1 / 3)

陶子然從自家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腦袋還是暈暈沉沉的。他感覺胸口硌得疼,揉了揉頭發之後才想起來自己昨晚睡前忘了把玉墜解下來,一準是晚上睡著的時候壓在身子下麵了。他從衣領中拽出墜子,玉石的顏色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溫潤了。他是會想知道一些事的……有誰這樣說過嗎……?陶子然晃晃腦袋醒神,他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是齊盈打過來的。“喂?陶子然?405病房是你負責的病房吧?”“是的。病人怎麼了嗎?不過今天早上不是我當班。”“隻是有點事情需要通知你。今天淩晨九樓骨二科一個本來應該出院的病人不知怎麼回事跳樓了,現在警方還在調查呢。”陶子然感到震驚,“跳樓?怎麼會?不是所有的窗戶都安裝了防盜柵欄嗎?”“就因為這個病人家屬正在和院方鬧呢,你得小心點。”“九樓的病人和我們四樓關係又不大,一個是外科一個是內科,能有什麼事。”電話那邊的齊盈似乎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你知道,405病房的防盜柵欄有一根出了問題,幾根鋼筋伸了出去。”她的聲音澀澀的,“那個人正好落在上麵,就像,烤串一樣被穿了起來……”這回會怎麼死呢……背景音裏傳來一陣嘈雜,似乎有人在叫齊盈的名字,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陶子然伸了個懶腰,慢慢地起床洗漱。當杏子飛過來落在他肩膀上時,他嘴裏正含著牙刷,滿嘴的泡沫。“早。”陶子然含混不清地嘟噥了一聲。杏子沒有理會他,隻是在他肩上梳了梳羽毛,瞧了他一眼之後就飛走了。陶子然吐掉嘴裏的泡沫的時候已經決定去醫院看看,他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眼睛底下一片青黑。他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讓自己更清醒一點。“你要去醫院嗎?”見陶子然收拾完畢走出來,阿青問道。陶子然點點頭,“是打算出去一下。”阿青和杏子對視一眼,阿青輕聲對杏子說了幾句什麼。“怎麼?你們有什麼事情嗎?”“沒什麼,”杏子回答,“隻是想確定一下你的行程而已。”陶子然覺得杏子並沒有說實話,但他隻是聳了一下肩,轉身出門了。他的目標很明確,徑直向著醫院的方向走去。隔著老遠就能夠聽見警笛的聲音,但是醫院的人流依舊匆匆,有就診的病人,自然也有伸長脖子看熱鬧的人。他平時常走的住院部側門此事被圍了起來,陶子然隻好繞了一圈從醫院正門的掛號大廳進去。在人來人往之中,他隱約瞥見正門旁邊的一麵玻璃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扇小門,但他還沒仔細看,身後就響起了一陣喧嘩。救護車衝到門口,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抬下一個擔架,護士一邊高舉著吊瓶,一邊讓前麵的人讓路,將病人急匆匆推進急救課去了。待陶子然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離住院部相當近的地方了。即便是死了人,一切都還是該什麼樣就什麼樣,畢竟醫院就是這樣一個離死亡最近的地方。陶子然眯起眼抬頭,四樓的窗戶上依舊有著明顯的血跡,大概還要留著取證吧。而樓下進進出出的人中,有眼睛通紅的患者家屬,有神情木然的腹積水患者,有拄拐試著走路的病人,也有滿臉疲憊的醫生。“你怎麼跑來湊熱鬧了?”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陶子然猛地轉過身,正好迎上李子木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是你?”李子木笑吟吟地點了點頭,然後徑自伸手把陶子然放在衣領裏的辟邪墜子拽了出來。“喂喂喂,你幹什——”陶子然剛想後退躲開,就看見李子木的臉色霎時變得不好了起來。“你去哪兒了?”李子木皺著眉問道,“辟邪幫你擋了一次戾氣,成色和之前不一樣了。”“啊?”陶子然茫然地看著他,“你說什麼呢?”李子木不語,他右手握住墜子,半晌之後才鬆開手。“辟邪不僅擋了戾氣,還把記憶也消除得七七八八了。”他歎了一口氣,“杏子給我報信說你可能遇上事了。”陶子然睜大眼睛,“我?我沒有事啊。”“真沒事?”李子木挑眉。“真沒事,就是前天晚上值了一次夜班而已。”陶子然說,“然後就沒別的什麼了啊,連今天有人跳樓這件事還是別人打電話告訴我的。”李子木的神情凝重起來,“夜班?”他重複,“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好好說清楚吧。”他說著,示意陶子然跟上他的腳步。“真的沒事啊。”陶子然雖然有些不大樂意,但依然跟上的李子木的腳步。在走出就診大廳之後,他不經意間回頭,那扇側門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聽見後麵沒了聲音,李子木也停下來轉身,問道:“怎麼了?”陶子然搖搖頭,“沒什麼,”他說,“隻是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裏又開了個側門,以前怎麼沒有注意到。”“側門?”李子木仿若吃了一驚,“門?你看得見?”陶子然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有什麼不對嗎?那不就是個門嗎?”李子木臉上的表情又飛快地切回了微笑模式。“恕我冒昧地問一下,你媽媽姓什麼?”他歪了歪頭。“王。”陶子然回答,揣摩不透李子木到底是什麼意思。“王嗎?好的吧。”李子木嘴角上挑,“那麼,事情就簡單多了。”他向著那扇側門走去,推開玻璃門後側著身子微微對陶子然鞠躬,擺出一副恭請的姿態。“你在搞什麼鬼?”陶子然不太信任地看著李子木,把他的恭敬理解為了揶揄,“你不是說要找個地方——”“我剛剛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地方。”陶子然盯著麵前的門,透明的玻璃後麵是熟悉的接診台和一溜排開的掛號窗口。他又把目光投向李子木,李子木隻是單純地微笑,鞠躬的弧度保持不變。陶子然猶疑了一下,抬起腳向門裏走去——深沉的夜幕代替了萬裏晴空,火紅的燈籠高高掛起照亮了腳下的青石板路。人聲嘈雜一下子湧進耳朵,陶子然睜大了眼,吃驚得說不出話來。“哎呀呀,這次我大概算得上是東道主了吧。”李子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歡迎來到子虛集。”“什麼?子虛集?”“是的,子虛集,靈界在H市最大的集市。”李子木解釋,“感覺怎麼樣?”“這……”陶子然轉身,他剛剛進入的門此時已經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一點存在過的痕跡。李子木了然地伸手拍了拍陶子然的頭,得到後者一個大大的白眼和一記肘擊。“出口不在這裏,來,我們四處走走吧。”陶子然點頭,他的目光被一家應該是做草藥生意的店吸引了。那家店門前擺著一盆一人高的盆栽,看起來有點像鈴蘭,然而花莖高高挑起,被頂端一串拳頭大小的果子壓彎。那果子有著非常明亮的光芒,將店鋪周圍的黑暗全部照亮了。順著陶子然的目光看過去,李子木笑道:“那是瑩蘿。這種草雖然不是特別罕見的品種,但是極少能養到這麼大。”他又催促道,“來吧,前麵還有很多東西可以看,你跟緊一點,這裏岔路多,別迷路了。”陶子然這才收回目光,跟上李子木的腳步。腳下的青石板光溜溜的,不知道被踩了多少年,有的石板上甚至還有黑色的痕跡。從身畔經過的,有半透明的靈,也有獸耳的妖;有人穿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古裝,也有人西裝革履。沿路上每一家店鋪都掛著火紅的燈籠或是長信宮燈之類的東西,偶爾也有一兩家店門口沒有一絲光亮,黑洞洞的店門就像棺材口一樣直接衝著巷子。除了店麵,沿街上還有許多小商販,非常熱鬧。有挑著擔子的,也有在地上鋪開攤子的。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但尤以吃食居多,誘人的香氣在空氣之中彌漫開來,勾動肚子裏的饞蟲,陶子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棵上了年紀的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