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忽然來了,楚楚連忙站起來。朱棣脫下外衣,沒等小蓮接過來,楚楚就敏捷地接了過來掛到衣架上。朱棣心想:倒是自來熟,一點都不見外,拿自己當一家人看待了,朱棡挺會培養奸細,不過這個年輕漂亮的奸細挺討人喜歡。他坐下來,楚楚給他盛了飯和湯,他喝湯的時候有湯汁從嘴角流了出來,楚楚連忙給他擦去。朱棣心中莫名其妙地湧起一股熱流。這個女人挺體貼,若不是朱棡那邊的人,留在身邊做個侍妾還真不錯,可惜終究免不了隨著朱棡的覆滅而一起煙消雲散。小蓮對楚楚的行為很是驚訝,從來都沒有人會在朱棣麵前表現的這麼親密,她們麵對朱棣的時候都有些拘束,可能是怕禮數不夠,也可能是怕不端莊會惹他生氣。不過楚楚的小女兒姿態王爺好像挺受用,並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男人都喜歡女人殷勤嘛,要不怎麼體現他們的優越感?
吃過飯,還沒等朱棣說話,楚楚就提議去花園裏走走,飯後散步有利於消化嘛。朱棣沒有反對,兩人走出房間。楚楚依偎在他身邊,嬌羞地問:“我的名字是什麼呀?”朱棣差點沒摔倒。她的名字也假裝忘了?不過無所謂,不管她耍什麼花招,依著她就是了。此刻他對她倒是生發出一絲憐惜之情。
她的眼神充滿期待充滿熱切,他不由得又增加了幾分憐惜,頭腦裏忽然浮起白居易的《長恨歌》,芙蓉如麵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懷中的美人跟這句詩相得益彰,柳如眉這個名字最合適不過。她嘴裏反複念叨著,仿佛不相信這是她的名字。朱棣笑道:“這是我自己給你起的名字,不喜歡嗎?”楚楚摟住他的脖頸,劈裏啪啦地親了一通,笑嘻嘻地說:“我很喜歡……我有名字了,從此不再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了。”朱棣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心下頗有些迷惑。她真的有背景嗎?朱棡的手下有這麼天真可愛嗎?朱棡是在什麼環境之下培養她的?還是她的悟性特別好,適應能力特別強,很善於使自己融入任何一種環境中?
走到人居玉宇跟前,朱棣送她進去,自己轉身要走。楚楚納悶地說:“剛結婚就分房睡嗎?當然……也可以。”這也許又是朱家的規矩吧,一起睡難免互相幹擾,好像有些地方的人就是分房睡的,至於是哪兒,她卻忘了。朱棣愣了。他原本是不打算留宿的,萬一不小心說了夢話,被她聽了去,豈不誤事?他淡淡地說:“本王明早還要去給大哥上香,父皇那兒也有事……”他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下去了。上香用得著趕早去嗎?朱元璋那兒能有什麼事呢,他又沒有宣召他進宮,這理由牽強的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房間裏亮起了燈,燈光在她臉上搖曳,格外朦朧。她籠罩在光暈中,顯得特別孤獨無助。她雖然嘴上說可以,其實心裏是盼著他留下的。他腦子一熱,索性不走了,吩咐小蓮準備水洗漱。
早上醒來,楚楚坐起身來,愜意地伸個懶腰,卻發現身邊已經空了。小蓮進來幫她梳洗,她不習慣,搶著自己做,嚇得小蓮差點給她跪下,連連說:“娘娘千萬不要嫌棄小蓮,小蓮雖然粗笨,但是伺候人的活兒幹得還算麻利,若是王爺知道了娘娘對小蓮不滿意,小蓮就會被趕出去。王府裏不養閑人,小蓮就無家可歸了。”楚楚看她可憐,隻好允許她給她梳頭。小蓮的手藝還不錯,一會兒功夫就給她盤好了頭,把頭飾插進頭發裏,整個人煥然一新。楚楚扭了扭頭,別扭地說:“非要把頭發盤起來嗎?這樣看的好別扭,我還是喜歡把頭發披散下來,少受點束縛。”小蓮笑道:“嫁了人就要盤頭,這是規矩。按理說娘娘還應該開臉呢,已經省了這道事兒了。”楚楚聽得她說嫁了人,想起昨晚的事情,有些羞澀,低聲問道:“我的婚禮你參加了嗎?隆重嗎?我都不記得了,你說給我聽。我父母也來了吧,他們肯定會來。婚禮結束以後他們就走了嗎?也不多待幾天。”小蓮啞口無言。這事兒怎麼說呢?根本沒法說呀,哪裏有什麼婚禮,隻是糊裏糊塗地就完成了身份的轉變。她從哪兒來?王爺是怎麼遇到她的?小蓮可不知道,她隻是奉命來伺候楚楚。楚楚的出身應該不高,否則王爺不會這麼輕描淡寫地對她,王爺納妃都是有程序的,有正式的金冊,要送到宗人府去,才能成為正式的皇室成員。她隻是普通的侍妾,怎麼可能有婚禮呢?婚禮隻有正妃才能享受到,側妃都隻是抬進府來。她難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嗎?王爺打算怎麼安排她呢?楚楚見她不吭聲,頗有些奇怪,追問道:“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沒有參加嗎?”這句話提醒了她,小蓮連忙說:“小蓮隻是丫頭,哪有資格呀,平時都是呆在下人房裏,王爺安排小蓮去哪兒就去哪兒。”楚楚暗想:這倒也是,豪門的規矩嚴格得很,下人是不能出席重要場合的。
吃過早飯,楚楚跑到花園裏去玩,小平遠遠地觀察著她。楚楚看見了她,一把拉住她,捉著她和她一起撲蝴蝶。小平本不想參與,但是耐不住她強求,也就放開了玩。楚楚笑道:“你也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嘛,總是看你一臉的嚴肅,沒有一點女孩子的嬌氣。”小平輕聲說:“小平是王爺的侍衛,時時刻刻守護王爺的安全,哪裏能輕鬆的起來。不過跟娘娘一起玩,小平倒是很開心,很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楚楚奇道:“小北不陪你玩嗎?”小平的臉瞬間紅了,說話都不順暢了:“娘娘說笑了,小平和他隻是一起長大,其實就跟兄妹一樣,小平對他……”楚楚撇撇嘴:“欲蓋彌彰!我又沒說你們互相愛慕。”小平臊得無地自容。被人這麼輕易就套出實話來了,以後還怎麼見人哪。楚楚見她羞澀,安慰道:“我不會往外說的,雖然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們之間的眼神交流可不那麼純真,顯然有故事,盡力掩藏著罷了,可是逃不過我的觀察。”她說完這話有些發愣。她為什麼能看出來呢?好像對別人的行為舉止很敏感,能在細微處發現別人輕易發現不了的線索。她越發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人,迫切地問:“我的身份是什麼呢?你肯定知道,你是王爺身邊的人,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對你來說王府沒有秘密可言,隻有需要保守的秘密和可以公開的秘密。”小平暗暗吃驚:她究竟是什麼來曆?對她的職業分析的這麼透徹,難怪王爺質疑她,她的確不是一般人,應該經過嚴格的培訓,有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和嚴密的分析能力,作為殺手,她算是其中頗為出色的吧,否則哪裏能抵擋得住王爺的懷疑。王爺是何等精明之人,想騙過他可是相當不容易。可惜這麼出色的女人,成了別人的棋子,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一旦事發,首當其衝就會被拋棄,甚至充當替罪羊。楚楚的問題她無法回答,隻能推到朱棣身上:“小平隻是侍衛,娘娘有什麼疑惑還是問王爺吧,小平的職業不允許亂說。”楚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看的小平惴惴不安。難道她察覺到什麼了?她在試探楚楚的同時,楚楚也在試探她?楚楚忽而說道:“有原則,我喜歡。我覺得跟你很投緣,你比小北心善,他身上的殺氣太重。王爺家裏都有些什麼人?我都不清楚他的家庭關係,若是哪天見了麵,連招呼都不知道怎麼打。”小平心想:你會不知道?玩失憶玩得挺真切,不過將計就計吧,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小平簡要地告訴她朱元璋的子女情況,尤其是各個藩王的封地。楚楚吃驚地說:“王爺原來是從北平過來的呀,我還以為他就是這兒的呢,我們要回去的吧,那兒才是他的大本營。”小平點頭道:“王爺參加完葬禮就回去,那邊時刻麵臨著蒙古人的入侵,王爺不能在外麵待久了。北平是蒙古人以前的京城,蒙古人虎視眈眈,總想著要奪回去,王爺守衛北平的任務很重。”楚楚心馳神往地想象了一會兒,癡癡地說:“王爺是英雄嗎?他在戰場上立過戰功嗎?”小平驕傲地說:“洪武二十三年也就是前年,王爺兵不血刃招降了蒙古的丞相乃兒不花,立下了赫赫戰功,聲名大噪震驚朝野,皇上下旨嘉獎他。娘娘不知道嗎?”楚楚不好意思地搖頭:“以前應該知道,現在都忘了。他這麼能幹,好崇拜他啊。”小平困惑地看著她,心中翻江倒海。她流露出來的表情應該是真誠的,並不像是偽裝,越看越覺得她是真的失憶了,錯把朱棣當成她丈夫了。如今很可能大錯鑄成,將來怎麼收場?
晚上朱棣回來,楚楚纏著他追問她的身世,朱棣審視了她半天,小心翼翼地說:“我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還是你自己慢慢想吧,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了,不仔細想,恐怕就永遠都想不起來了。”楚楚摸摸後腦上的腫塊,感覺小了一點。也許腫塊消失了就能想起來了吧,他還有點生她的氣呢,居然把那些甜蜜的時光都忘了!楚楚睡熟以後,朱棣悄悄下了床,傳來小平詢問情況,特別是她提起朱棡的時候楚楚的反應。小平遲疑地說:“爺,小平覺得她沒有什麼可疑的,她的表情很平靜,似乎並不認識晉王。晉王和爺的矛盾人盡皆知,他派人過來,而且是這種方式,爺肯定懷疑他,他得不償失。”朱棣想了想說:“本王也隻是有所懷疑,希望跟他沒關係,也可能她背後另有其人,至於目的就很難猜測了,隻能慢慢查探。”小平說道:“小平始終覺得她沒有陰謀詭計,她很單純,雖然她很精明……”小北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就是太容易感情用事,凡事總往好的方麵想,遲早誤了爺的大事。你也說她很精明,精明的同時又單純,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單純是做給你看的,好讓你放鬆警惕,從你嘴裏套話。沒查出她的真實目的,倒把你套進去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小平欲要反駁,被朱棣阻止住:“再觀察幾天吧,不信她不跟外麵的人聯絡。高甫明在全城搜索,千萬不能讓她出府。父皇給他的期限是十天,隻要熬過這十天……本王想他解決問題的方法無非是找替死鬼,這種事他幹得多了,他可不會糾結於刺客是真是假。過了這段時間就帶她出去,她必定會跟人接觸,不怕揭不穿她的真麵目。”打發了兩人,朱棣悄悄地又回來了,低聲問小蓮:“她一直在睡嗎?有沒有醒過來?”得到小蓮肯定的回答,朱棣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