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抬腿就走,這時床上的楚楚發出一聲呻吟,小平不由得去看她,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朱棣停下腳步,回轉身來。楚楚慢慢睜開眼睛,正對上朱棣審視的目光,楚楚盯著他,臉上浮現出笑容。是他,一睜眼就看到他了,她原想的就是他陪在她身邊。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剛剛答應了他的求婚。她開心地一下子坐起來,拉住他的手說:“一醒來就看到你,我好高興。我睡了好久嗎?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就是還記得你。”朱棣愣了。她說的這是哪裏話?跟北平的方言有些接近,大概她是北方人吧。他來到應天說的都是吳語,現在隻能用北平話來交流了,希望她能聽得懂。他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楚楚有點惶恐不安。他的口音有些奇怪,大概屬於北方語係。她印象中朱弟說的是普通話,不是方言啊。難道這是他的家鄉話?北方語係和普通話比較接近,普通話本來就是在北京話的基礎上確定的發音,他的北平話她倒也能聽得懂。他生她的氣了?她的腦子糊裏糊塗的,忘掉了很多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是以為她連他們的關係都忘了?怎麼可能呢,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他呀。她趕緊解釋道:“你是我未婚夫呀,我們要結婚了,你那麼著急地向我求婚,是不是也急著要跟我結婚?”朱棣心下暗想:原來這是個準新娘啊,竟然糊塗到把我當成她未婚夫了。這眼神也是沒準了,未婚夫都能認錯。可是不對,既然沒有成親,她如何認識她未婚夫?兩人不可能見過麵,媒人上門提親,他們兩人根本就沒有機會見麵,除非是私底下偷偷地見過。可是還是不對,媒人提親就行了,何須那男人親自求婚?這不合規定。她說謊話的目的何在?套近乎?把他當成未婚夫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他身邊,進而實施某種陰謀?朱棣心中的疑惑表露在臉上,楚楚看到朱棣的眼神流露出迷惑,心裏一緊張。難道他們已經結婚了?她竟然連結婚都忘了,還拿他當未婚夫看待,難怪他不高興。可是什麼時候結的婚呢?從求婚到結婚難道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經曆過很多浪漫溫馨的場景,她統統都不記得了?她小心翼翼地說:“我們結過婚了?對不起,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不要生我的氣,我再好好想想。”朱棣心裏一陣冷笑:一步步的設圈套,先是未婚夫,現在就變成已經結婚,更是賴在他身邊了。她背後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送她進來想完成什麼使命?難道是三哥故意安排的?二哥是他的絆腳石,自己也是他的絆腳石。論能力,自己絲毫不弱於他,大家都是藩王,父皇若是跳過二哥選擇儲君,他也是很有希望的。朱棡對他自然是不放心的,兩個人的梁子結了好多年,原本隻是出言諷刺小打小鬧,不跟他正麵對抗就是了,如今涉及到儲位之爭,他就動真格的了。她果然不是重點行刺朱允炆的,她就在朱允炆身邊,想殺他易如反掌,可是她沒有下手,卻引得高甫明認為她是刺客,然後追殺她,她就可以趁機混進王府了。本來行刺朱允炆就是一件沒多大意義的事情,朱允炆的生死並不重要,死掉一個朱允炆,朱元璋還有很多選擇,朱棡重點防範的其實是他的藩王兄弟。她的真實身份很可能是朱棡的殺手,不妨把她留下來將計就計,看朱棡能耍什麼花招,利用她把朱棡那條線揪出來,反過來置朱棡於死地。朱棡既然處心積慮地安排這個陰謀,就一定會跟她聯絡,也就一定會露出馬腳,等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一舉將他們剿滅,也算是除掉儲君路上的一個大障礙。她長得不錯,身段勻稱,既然朱棡送來了,那就笑納了,女人再多幾個也無妨,反正就是玩玩嘛。

打定主意,朱棣收回心神,試探性地問:“想起來了嗎?”楚楚沮喪地搖頭:“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隻知道我的頭撞到了石頭,可能就是這會兒失去記憶的。”她摸著後腦上一個挺大的腫塊,臉上帶著歉意。朱棣趁機說:“那就不要想了,越想越想不起來。”他安排了小蓮專門伺候她,吩咐小平時刻注意著她的動向,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報告他。小平心領神會。王爺對她不放心呢,這個女人的確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不過小平挺喜歡她,她的眼神特別真誠,也許她並沒有陰謀詭計,她也希望她隻是單純的失憶了。

小北跟著朱棣出去拜訪朋友,小蓮燒好了水,請楚楚去沐浴。小蓮是本地人,但是學了北平話,方便和北平過來的人交流,現在正好用上了。楚楚納悶地說:“沐浴?是指洗澡嗎?”她是該洗澡了,頭發都被汗水塞滿了,感覺散發出熏人的臭味。渾身癢癢的,都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來撓。小蓮奇怪地看著她說:“沐浴,不是洗澡。沐浴是洗頭洗身子,洗澡是洗手洗腳。”楚楚聽得稀裏糊塗,簡單的洗澡還有這種講究?可能這兒的人是這種語言習慣,既然嫁過來了,就尊重人家的習俗。可是她為什麼稱呼自己娘娘?這種稱呼仿佛聽到過,是針對皇宮裏的妃子的,皇後、貴妃、淑妃、昭儀、才人,武則天不就當過才人和昭儀嗎?在哪兒聽過的呢?她卻又想不起來了。難道自己是嫁入了皇宮?不象啊,朱弟怎麼可能是皇帝。他本來是什麼身份呢?她不記得了,但是很肯定絕對不是皇帝。她悄聲問道:“我是娘娘?那朱弟是什麼人?”小蓮嚇得連連擺手:“娘娘不能直接稱呼王爺的名諱,應該也稱他王爺。王爺是皇上的四皇子,是皇上親封的燕王。”楚楚大吃一驚。他是皇子?就是象李世民那樣的秦王?皇帝的兒子呀,難怪那麼大排場。王爺就王爺吧,看來自己算是嫁入豪門了,運氣的確不錯,隻是通過什麼機緣巧合認識的朱弟呢?自己的真實身份應該也是很高貴吧,否則不可能跟豪門攀上親。

水麵上撒了很多花瓣,楚楚沉入水中的時候能夠聞到馥鬱的芳香,她幾乎沉醉。小蓮想進來伺候她,被她擋在外麵。她不喜歡洗澡的時候有人在旁邊看著,盡管小蓮解釋說娘娘們沐浴都得在一邊伺候著,王爺會責怪她,她還是不肯讓小蓮進來。

小蓮準備了好幾套衣服由她挑選,她看來看去,實在不知道該穿哪一件。衣服都很漂亮飄逸,她無從選擇,最後一閉眼順手摸了一件綠色挑花的,素雅大方。其他的衣服可以慢慢穿嘛,反正總能穿個遍。洗完澡她跑到花園裏去逛,她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花園,到處都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鳥語花香,花朵在微風中顫抖,鳥兒在樹枝間掠過,一派生機盎然的初夏景色。天氣微微有點熱,她躲在樹蔭下乘涼,一隻貓邁著輕巧的步伐跑到她腳邊,臥了下來,靈動的眼睛看著她,十分活潑可愛。楚楚一眼就喜歡上了,衝貓一招手,那貓跳到她膝蓋上,喵喵地叫著,聲音中透著慵懶。

在陽光的照射下,人和貓都有些困意,玩了一會兒都睡著了。等楚楚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黑了,小蓮在一旁替她扇著扇子驅趕蚊蠅。楚楚微笑道:“謝謝。”小蓮有些惶恐:“這是小蓮分內之事,娘娘太客氣了,小蓮承受不起。娘娘回去吧,天一黑,蚊子就多起來了。”楚楚站起身來,頭有點眩暈,小蓮扶住她慢慢走回去。

朱棣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寫信。楚楚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悄悄站在他身後,不想他的聽覺極其敏銳,早已聽到動靜,朝她轉過來,目光如炬,見是她,態度緩和了許多,但是用身子遮著書桌,顯然不想讓她看到他寫的內容。楚楚往後退一步,客氣地說:“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這是你的隱私,我不該這個時候進來。”楚楚說完就出去了,順手關好了門。朱棣詫異地望著她的背影,覺得她的思想和行為都很怪異。他對她有防範之心,難道她看出來了?看出來就看出來吧,怎麼會說出隱私這個詞來了。在她的內心裏,隱私是很重要的嗎?楚楚也被自己的言行震驚到了,她怎麼會提起隱私呢?仿佛是很自然就脫口而出了,也許是以前的習慣吧。朱棣飛快地寫好信,交給福玉發出去。乖乖來了,想請朱棣過去吃晚飯,把晚飯描繪的天花亂墜,全是朱棣喜歡吃的。朱棣哪裏有這個心思,飯好吃不好吃還在其次,關鍵是配上季淑妃那張臉,就什麼胃口都沒有了。他冷冷地說:“沒空。”乖乖回去一學舌,季淑妃泄了氣,幽怨地說:“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十次有九次他都不肯來。”巧巧寬慰道:“王爺才從北平過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應天這邊那麼多關係,哪個不要王爺聯絡啊,本來就難得回來,還不抓緊時間?”季淑妃點頭道:“說的也是,等王爺不忙了再去請吧,省得甩個冷臉出來,我們都沒臉。”

楚楚回到人居玉宇,小蓮已經擺好了飯菜。楚楚看的眼珠差點掉出來。好家夥,擺滿了一桌子,拿她當豬養嗎?她坐下來,招呼小蓮一起吃,小蓮哪裏敢坐,推辭道:“小蓮是丫頭,跟娘娘沒法比,小蓮站在一旁伺候就行了。”楚楚心想:豪門的規矩真多,丫頭也真可憐。不知道朱弟家還有什麼繁雜的規矩,自己要挨個兒遵守,會不會受到很大的束縛。他家裏還有什麼人呢?是不是跟父母一起生活的?家庭成員很多嗎?她啞然失笑。皇帝家裏人肯定很多了,他早已成年,應該是分開住的,總算可以省掉和公婆相處的麻煩。她雖在英國長大,但是她父母是地道的中國人,經常說起國內的情況,中國的傳統大概知道一些,婆媳矛盾是最難處理的,能避免當然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