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2 / 3)

“你的意思是——”

|“紅魔盜肯定是活不成了,雖然事情是為雍王辦的,但是雍王天性涼薄,必不肯下死力保他,太子那頭,隻要上不了公堂,對不了質,臉麵得存,也就罷了,六扇門中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隻是這樣的事,官府自有不便,隻好讓江湖人出手。

“果然算計得明白,”阿姐笑道:“要我出手麼?”

我瞧她一眼,搖頭。

到底不願意她為我,身涉險地。

我忙著認人,忙著盯梢,忙著估算最佳的出手時機,阿姐反而得了閑,每次歸來,她都在畫舫中,燈下畫幾筆畫,寫幾張字,也問起進展,多少給我建議,又笑問我寶刀已老,尚能飯否。

我側身去瞧她寫的字,卻是陸放翁的“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楷書,小篆,行草,橫的豎的,反反複複,寫滿整張。

一時詫異:“阿姐什麼時候開始憂國憂民了?”

阿姐執筆少頓,一綹碎發滑下來,遮了半邊眼臉:“我隻是想起我們小的時候……”

我默然而立,許久,歎息:“很久遠了……”

“仲秋……”阿姐打斷我:“你記得我的名字麼?”

“阿姐?”我越發詫異。

阿姐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回憶的人,她喜歡往前看,往前走,一路披荊斬棘,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她有我所不具備的勇氣和鬥誌,可是她忽然說她想起我們小的時候,她忽然問我她的名字,我張口結舌,她卻又撲哧一笑:“我最近真是太閑了——十多年沒人叫過,連我自己,也想不起來了。”

言罷收起紙筆,步履輕快,就要出門,我忽然想起來,我期期艾艾張口,喚了一聲:“連——城?”

腳步頓住,背影僵住,風從外麵吹進來,滿頭青絲欲亂,她沒有應我,也沒有回頭,隻站在門檻上,良久,低聲道:“仲秋,是我殺了師父。”

——這是阿姐給我最後的機會,如我當時肯回頭細想,如我當時明白這句話背後的猶豫、不舍、不甘,如我當時覺察她這許多年的不得已,如我不至於一意孤行,也許我們能有另外的結局,也許。

但是我沒有,我就這樣放任她離開,放任她消失在燈紅酒綠的秦淮河上,放任茫茫夜色吞沒她單薄和倔強的背影,吞沒我與她所有不曾宣諸於口的情愫,吞沒所有她的相思,我的牽念——那時候我以為我不愛她。

我以為我愛的,應是若舒這樣明朗如陽光的女子,她沒有阿姐這樣複雜的心思,沒有阿姐這樣不堪回首的過去,但是我忘了,這樣的若舒,也就沒有與我同甘共苦的記憶,沒有與我同生共死的勇氣。

多少年之後我一個人遠離江湖,遠離廟堂,遠離是非,遠離所有煙柳繁華之地,卻還記得那一夜的秦淮,那樣寂寞的風,那樣寂寞的水,那樣旖旎到刻骨銘心的背影,那樣百味雜陳的兩個字,隻是這時候,便我再喚百聲、千聲,這世上,也再無人應答於我。

連城,阿姐叫連城。

是誰在說,是誰在唱,是誰在寫——此生誰料?

七 生死

動手定在三日後,時間,角度,工具,都計算得精確,確保一擊得中,全身而退,六扇門會得到他們想要的屍體。

阿姐對我的計劃愛不釋手,她說:“假以時日,仲秋你的成就未必在師父之下。”

“你不肯離開金陵,就是因為想要得到和師父一樣的權勢和財富麼?”這句話在我心中委實盤旋了太漫長的時光,這時候不假思索,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