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顫 抖,“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朕的意思是,你們那位放鴿子的朋友……”天淩忽然欺身迫近端正坐著的花家七少爺,寬袖一揮壓住花滿樓的肩膀,闊大委地的紫色衣袂似步障一般,白衣人沒入其間。花滿樓不知天淩的後半句話會是什麼,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良久,終於聽見天淩吐出三個字:“就是朕。”

花滿樓的眉頭稍展,轉而又蹙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在天淩的意料之內,天淩俯身更深,鬢邊黑色的長發垂落到花滿樓的頸窩。花滿樓微微後傾,天淩扳回花七公子的肩膀,貼在他的耳畔從頭說起:“其實護送你和陸小鳳一起赴京的領頭,是朕的親信。”

花滿樓不奇怪,領頭恭敬的態度和椒房殿前主仆兩人的一唱一和早已證明了這點。這顯然不是重點,天淩繼續:“偷取令牌的計策實在妙絕,可惜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騎那匹顯眼的波斯馬夜奔天牢。”

天淩指的是“絕塵”,花滿樓暗自思量,莫非自己離開客棧後,領頭無意間去過馬廄,發現“絕塵”失蹤並告知天淩?

天淩看出花滿樓的猜想,低低笑了聲,“沒錯,領頭不見你的馬,以為你逃跑了,立刻飛鴿傳書與朕。但朕知道你絕不會扔下花家苟且逃命,一想便知你要來天牢。不巧的是洛卿嵐也看見了領頭的傳書,她終於有一次和朕想到一處去……”

“所以洛卿嵐鬧著去天牢‘抓老鼠’?”

“對。後來朕隻能飛鴿傳畫給陸小鳳,暗示他來救你。”那副畫故意避開“花”這個意象,改畫“紅旗”,可見作畫的人心思周全,確實符合天淩的性格。

花滿樓抿了抿蒼白的嘴唇,勉強擠出一句話,“第二隻鴿子自然也是你放的。”天牢一戰十分緊迫,能及時放出鴿子帶陸花脫身的人,必須身在現場且知曉戰況,這兩點天淩都符合了。

天淩果然頷首。

如此一來,之後的許多疑點也豁然開朗。鴿子飛進深宮正是因為它們的主人身處宮中。天淩早已知曉鴿子飛行的路線,所以提前埋伏在芙蓉池中暗殺鴿子,以防鴿子落入敵手。由此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天淩能突然而準確地去冷宮找陸花二人。

世間心思縝密的人分兩種,一種心如水晶玲瓏剔透,另一種心似金針細密而暗藏鋒芒。淩天殿內一白一紫的兩人恰好符合一前一後兩種類別。

天淩的鋒芒指向何處?花滿樓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聽到這問,天淩手掌的力度忽然加大,花滿樓暗自吃痛,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的弧度滑落,一滴接一滴,殿外的宮人看不真切,竟以為花家七公子在落淚。

花滿樓無力地扣住天淩的手腕,“到底……為什麼……?”

“嗬,”天淩收袖轉身,高聲道:“因為朕很想看看……江湖上重情重義的陸小鳳遇到情義兩難的局麵會怎麼處理。”

此刻花滿樓坐在暖陽裏卻覺得寒意卷遍全身,“你明知道按陸小鳳的性格,他一定會把兩放鴿子的人看作朋友,甚至當成患難之交……”等有一天,陸小鳳發現這位“朋友”就是他口口聲聲喊的“狗皇帝”,真是莫大的諷刺。

天淩突然仰天大笑,“朕告訴你,朕從一開始就算好讓陸小鳳背負一摞情債,朕倒要看看,紅顏知己與兄弟義氣他要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