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因何跳崖?坊間盛行的版本無非是集中在大包和柴郡主的感情糾葛上。據目睹現場的某藥農陳述:“那日風和日麗,我上山采藥……看到包大人和郡主在崖邊幽會,包大人不知說了什麼,郡主聲淚俱下,然後兩人拉扯一陣,包大人說‘我隻有死了,你和皇上才能太平了’。”老翁說到此,不由摸摸胡子,別有深意地清了清嗓子,直到眼角餘光看到每個人都屏息聽他下文,方繼續道:“哎,情之一物,傷人啊。包大人說完就往崖下跳了”。這句子被他一破,倒像是說包拯在死前發表了情傷的感慨。於是大家恍然,原來太廟那事,明是為天芒,暗是搶老婆啊。
民眾一經了解其中奧妙,不免開始了無盡的八卦。用得意茶坊小二的原話講:“包大人是咱大宋第一聰明人沒錯,可咋就去搶皇帝的老婆呢,俺大字不識,也知道這蠢事是做不得的。”又或者是醉香樓的小翠姑娘艾艾戚戚地掉過幾滴紅粉淚,說“別看大包黑得跟炭似的,若哪個冤家有他一半癡情,本姑娘眼一閉狠狠心,也就倒貼了。”種種閑話,半新聞半醜聞地傳了一陣,其間趙禎又差人多次給包大娘賞賜了些物什,以慰喪子之痛。一些京官甚至開始感歎,這多大的恩寵,他包拯若泉下有知也該麵南而跪,謝主隆恩了。
待一月過後,人們開始忙起中秋的事宜,連茶餘飯後的話題裏也不再提天芒、郡主或者大包的字眼,似乎是真正把這段故事徹底遺忘。
隻有公孫策和展昭時時去看望包大娘的時候,看著婦人眼底一日深於一日的青影,無從安慰。中秋當晚,包大娘蒸了滿滿一屜的新鮮大包。叫來公孫和展昭,說包拯這孩子從小做什麼事都有他認準的理,這次也定有他的理。
“況且,死要見屍,那崖底的……那絕不是包拯。”
“包大娘……”展昭剛想說什麼,就被公孫策用包子塞住了嘴,他微瞪了少年一眼,硬是把那快出口的話塞了下去。公孫明白,有些話,這時候是說不得的。
包拯跳崖那日,展昭施了輕功趕下山去。公孫與郡主走了大半日,到夜間,提了燈籠繼續趕,等他們找到展昭時,少年身邊破碎的殘軀,雖然麵貌不清,但輪廓依稀,身上穿的那件狸子毛鑲邊的白色錦褂是皇上禦賜的,不會有錯。
“包大娘,你今後怎麼打算?”公孫問完,微低下頭,玉樣的雙手捧起一個包子,細細咬了口。
“回廬州,還是開個醫館。黑炭哪天想家了,也有個去處。”
於是公孫策第二日便上疏請辭。今上聽後,竟無限哀怨地咕噥了一句“一個兩個地都要去廬州,隻會給朕添亂。”趙禎回想到他的那個膚黑如墨的臣子,雖然對真相的固執讓他頗為費神,卻在大多數時候恰到好處地替他排憂解難,如今是再也沒有了。過了許久,龍椅上傳來有氣無力的一聲“準”,而後早朝匆匆散去。
下堂之後,各人歸於自己的群黨,開始議論紛紛,起先還做竊竊私語狀,等太師一派人先行離開後似乎有識與共地把話都放聲說了出來。原來德公公今晨還未雞鳴就往皇上的寢宮裏遞了封急件,皇上禦覽之後,當即把那折子摔了出去,吼了一聲“讓他滾”。宮中眾人今晨可說都是於惡夢中驚醒。那折子,毫無意外,是龐統上的。意思說得明白:其新納一如夫人,近來惡疾纏身,然其愛之甚切,故夜觀星象,卦象示應有移宅之動,方可化此劫,擬半月內將中州王府遷至廬州。說是上呈請辭的折子,詞句間半無恭敬之態,亦無請示之意,龍顏自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