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艾懶洋洋地掃了範蕭薔一眼,側過身體,避開林耘的視線。繼續失魂落魄。範蕭薔的左手捏捏自己的右手,右手又捏捏自己的左手,然後一臉的破釜沉舟:“好吧,好吧。你到底想怎麼樣吧?”
“啊?唉……”這是肖艾的回答,把範蕭薔氣得直撓牆,肖艾卻依舊一言不發。範蕭薔黑著臉,拽起老錢,下樓去酒吧。
“我也走了……”林耘站起來。
肖艾點點頭,連挽留的客套話都沒有。因為林耘和範蕭薔親眼看見她和李建國在新聞聯播開始的時候拉拉扯扯地進門,焦點訪談結束的時候膩膩歪歪地出門。按常理推斷,兩人基本上不會是去開電視,聆聽黨和國家的聲音。這事叫範蕭薔看見,肖艾並不會太在意,但被林耘撞見,肖艾沒辦法坦然。她唯一慶幸的是,在她和李建國死灰複燃前,已經單方麵宣布和林耘結束搞對象的試用期了。不然除了婚外情,自己還得落個劈腿族的名聲。
“嗯,肖艾,我……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林耘眼神閃爍,吞吞吐吐。
肖艾第一反應就是,這段搞對象的試用期在自己先行單方麵毀約後,終於要由林耘來宣布它的不了了之了。還好,一切都在親切而友好的氣氛中展開,沒有人傷筋動骨,也算萬幸。肖艾定了定神,臉上是看破紅塵的表情:“說吧!”
“今天,我們單位的一個同事說,家裏因為丈夫偷偷開小金庫藏私房錢,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小事變大,現在都快過不下去了。我很擔心。因為……因為,我上次,故意隻給你看了我的工資卡。其實我還有別的收入,是我的各種稿費,雖然不如工資多,但從上大學開始藏到現在了。”
天藍色的建設銀行存折遞到肖艾麵前。上頭燙金的漢字閃閃發光。肖艾目瞪口呆。林耘接著坦白:“我本來想,如果我們將來能生活在一起,還是藏點私房錢比較好。因為我自己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的。”
如果可以,肖艾真想站起來,握住林耘的肩膀,用上排山倒海的力量玩命搖晃。試試看能不能把這個把一時衝動發展到無藥可救,外加心眼死到人神共憤的小青年搖醒。免得她一時衝動認準了對象,就一根筋地往死裏搞。於是肖艾語重心長地說:“林耘……”
向來習慣傾聽的林耘突兀地打斷了肖艾,說起一件毫不相幹的事情:“我八歲開始學國畫。你知道,國畫一般都是落筆無悔。15歲的時候,三伏天裏,我臨摹一個工筆的侍女圖。快完成的時候,有一筆畫壞了。我就千方百計去補救、修改,結果那個瑕疵越改反而越明顯。老師跟我說重畫吧。我還算刻苦,一般如果畫得不好,就算老師不讓我重畫,我也會再畫過一張。可為了這幅一米多長的侍女圖,我已經在悶熱的教室裏熬了小半個月,渾身都長滿了痱子,那種熱,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難受,我從來沒有為一幅畫付出過如此多的心力。而且,在我落下那錯掉的一筆之前,它真的是我畫過的最好的一幅畫。當時,我以為我就算重畫一幅也不見得能比它更好了。所以我猶豫了好久,還是把它畫完,簡單地裱起來,到現在還一直藏在櫃子裏。後來,我畫了很多畫,有的還得了獎,可那幅畫壞的仕女圖,搬了幾次家都沒舍得扔掉。”
肖艾站起來,握住林耘的肩膀,用上排山倒海的力量,貼上去,擁抱了林耘一下,溢出一聲歎息:“你為什麼好得這麼見鬼?!”
十一
歲月對於李建國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意義。35年折騰來折騰去,她依舊像個小痞子般鬆鬆垮垮地活著。眼睛裏滿是曾經讓肖艾飛蛾撲火的好奇、狡黠和玩世不恭。她癱坐在肖艾的沙發上愜意而自在。身邊堆滿了肖艾從陽台上收下來的衣服,它們正散發著衣物柔軟劑溫和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