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小順第一次送花給一個女人。

張小順的第一次第一次聆聽眼淚的聲音

大方的老總在喝醉酒後對中層胡亂的承諾,促成了國慶長途旅遊的福利。張小順承認椰樹的美麗,也由衷讚歎碧海藍天的遼闊,可非要去看一看嗎?無論周圍的人如何激動,她對海南島依舊沒有多少向往,所以就選擇了3000塊補貼和7天假期,而放棄了去天涯海角看美景。揣著三千塊錢的那天晚上,張小順爬起來喝水。睡眼朦朧中,在包工具的一張報紙上,看到這樣一句話: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她記得高中時,學過這闕詞。這話,她當時不明白,為什麼良辰好景會虛設?後來她漸漸懂了,那是因為景還是那個景,人卻不再是原先看景的那些人了。

10月1日,舉國歡慶。大部分政治覺悟不高的普通群眾心潮澎湃地看完升旗儀式,樂樂嗬嗬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小家。難得放假,常回家看看。張小順也是普通群眾,早晨她一邊看電視裏天安門廣場的升旗儀式,一邊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她上午出發,下午就到了家裏。家裏似乎沒有任何變化,連她上一次走時踢裂的花盆,也依舊咧著個豁口杵在屋簷下。唯一的變化是弟弟去了北京,家裏少了個人影在眼前晃動。

張家,是一家子的老實人。即便弟弟也在家,一家四口也可以大眼瞪小眼瞪上一天,而不說幾句話。何況四個人中最活潑的弟弟遠在北京。但,張小順很享受這難得不用跟能說會道的人應對的日子,她安安靜靜地幫著母親裏裏外外地忙活,偶爾聽母親叨念些誰結婚了,誰生孩子了之類的瑣事;她安安靜靜地拾掇著後院裏那些她小時候積攢的破爛,她挺高興劉愛軍與薑梅的花瓶也依舊在那裏;她也安安靜靜地記下父親那些淳樸務實的叮嚀;她依舊安安靜靜地從小縣城回到大都會。從車站走出來時,張小順有些恍若隔世的荒謬錯覺——這鬧哄哄的地方,她真的已經呆了快5年了嗎?

長假的最後一天,吳庸說,劉家舉家出遊去了內蒙,這個張小順早知道,夏珂說過,劉一泓也說過。吳庸還說,夏珂已經變回劉珂了,至少在身份證上是這樣的。這一點張小順不知道。吳庸最後說,她父親退休了,國慶期間她父親已經先行離開夏珂樓上那間公寓,動身回南京了,等交接完學校的工作,她也會一起回去。這一點張小順更不知道。但她一直知道,所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之所以顯得動靜巨大,就是因為在它發生前,一切都是靜悄悄的。當它來臨時,才有一種把人鎮住的力量。這力量把張小順也鎮得主動起來,她幾乎是立即就開口問:“為什麼呀?”突然,她又意識到,吳庸其實已經說過回南京的原因了——陪他老爹。

吳庸的父母譜寫過一段美好的師生戀。父親是大學實驗室的科研專家,母親是跟著專家學習的女大學生。可生活不是童話,吳庸八歲時,兩人就離了婚。後來母親出了國,還在讀高中的吳庸不肯跟去,她固執地留在了父親身邊,使得二十多年來他們父女倆老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這種背景,讓吳庸回南京的決定事出有因。可張小順卻沒法說服自己,吳庸急著離開僅僅是為了去陪伴她爸。她訥訥地重複著:“為什呀?”

吳庸笑眯了眼,平時的聒噪這會兒卻沒了蹤影。張小順有些著急,心裏全是要挽留的念頭,又找不出充分的理由。突然,靈光乍現,脫口而出:“她……會生氣的,我是說,夏珂。”按張小順的思路,如果吳庸真的去了南京,那麼就沒有人和夏珂沒完沒了地鬥嘴,就沒有人能及時安撫、調教一條大白鯊,就沒有人能陪伴那一個還遠在內蒙古的別扭女人了。││思││兔││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