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珂的長手長腳攀住圓潤的吳庸。另她不太厚道地想起了小時候最愛看的長腿蜘蛛抓瓢蟲。被抓著的“瓢蟲”似乎很不滿,皺著眉頭,眼看要醒來的模樣。但情況有些出乎意料,先睜開眼睛的人是夏珂。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的眼神沒有聚焦,顯得茫然、無害,隻是下意識地收緊手臂,更緊密地攀著吳庸。在那一刹那,張小順承認自己有些羨慕眼前這兩個人之間毫無保留的親密,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吳庸,所以當夏珂睜開眼睛時,她又不可控製地調動起自己的小心翼翼。
張小順撓撓自己的腦袋,招呼:“吃早飯了,起床吧。”
也許是乍醒的茫然還在持續,夏珂溫順地驚人。她放開吳庸,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傻傻地看著張小順,等著下一個指示。
“先……刷牙、洗臉。”
夏珂花了點時間來理解什麼是刷牙、洗臉,然後才搖搖晃晃地飄進衛生間。張小順覺得這時候的大白鯊更像一隻海豚。她心裏慢慢醞釀起一種柔軟,就像人們看到海豚、熊貓或者可愛的小孩,就忍不住掏心掏肺。隻是,等到她做完早飯,發現從衛生間遊出來的海豚小姐,眼神又淩厲了,牙齒又閃寒光了,蹂躪起吳庸來又毫不留情了,她像揉麵一樣揉著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的吳庸。
吳庸含含糊糊地大呼小叫:“今天沒有我的課!小順!救命!”
夏珂在她屁股上蹬了一腳,才心滿意足、趾高氣昂地擺駕到餐桌旁。端起飯碗。
“張小順,跟我在一塊兒,很不輕鬆?為什麼?”
“因為,我總是怕你不喜歡我這樣,或者……不喜歡我那樣,我希望……,希望你……高興,你看起來,總是不高興,你跟吳庸在一起才高興。”張小順自己也很驚訝,能把自己心裏的念頭組織成還算像樣的話,並且毫無保留,甚至毫不猶豫地說給夏珂聽。就像吳庸說的,偶爾不隱瞞自己的感受。是的,在麵對夏珂時,她毫無自信,但她真的希望夏珂能高興,能滿意,而且是因為她。所以她小心翼翼,甚至逢迎遷就。
夏珂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張小順的肺腑之言而有所起伏。直到喝下半碗青菜粥,才含含糊糊地說:“我很高興,因為你對我很好。”
張小順握著筷子,嘴角抽[dòng],脖子僵直,耳朵發燙,她幾乎把臉埋進碗裏。對麵喝粥的聲音又響了一陣。
“我也希望你高興。”夏珂的聲音更加含糊。
張小順在說了肺腑之言後,反而更加躲躲閃閃,她覺得從說出那番話開始,自己暴露在夏珂麵前時,好像扒掉了一層外衣。她還不能適應,這樣地透明。並且夏珂似乎也刻意躲閃,眉頭皺得更緊,語氣更冷酷,脾氣更著急。
那天吃完早飯,她慌慌張張開車把夏珂送去上班,再慌慌張張開車折回公司的時候,已經接近遲到的邊緣了。這一天,她上班上得很不踏實。老覺得有什麼東西扯著心裏的一根燈繩,讓她忽明忽暗,躁動不安。
傍晚,她去還車。路上經過一個小小的花鳥市場。一小盆精致的小雛菊迎著風輕輕搖擺,張小順心裏的燈繩又被扯了一下,她鬼使神差地買了一盆。盆很小,一個馬克杯那麼大。花也很小,淺黃的花蕊,潔白的花瓣。在到達夏珂的辦公室前,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這個送給夏珂。毫不容易決定了要送,又挖空心思排練,怎麼送,怎麼說,才自然,至少看起來自然。
盡管反複排練,可真的麵對夏珂時,她能做到就隻是把花盆放在她桌上,結結巴巴地說:“花,雛菊,五塊錢一盆,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