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隔壁便是病房,有個斷了腿的男人,不住的呻[yín]。一個普通的民工,腿是在工地上摔斷的,至今還沒交出住院費,也沒見誰來看過他,他的呻[yín]聲在靜謐的夜裏清晰的嚇人。同房的還有一個小孩子,不時的哭泣,有人起夜。所有的聲音糾纏著她的神經,她隻有去看看他們,可是痛苦依然會在那些人的臉上,人活著,原來是這樣脆弱的一件事。蘇湄的胸口莫名的悶。
走道的窗邊上,慘白的燈,蘇湄吐了口煙,火光在她修長白皙的指間明滅著。
“有火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人一跳,回頭,是誰在哪裏。
白大掛,聽診器,應該是工作人員。可是那張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曾經見過。而且那張臉好看的委實有些過分,眉目如畫,嘴角帶著一絲淺笑,仿佛剛從某個戲台上走出來似的。誰?蘇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醫院總是各種邪乎事多的地方……
“看你在吸煙,借個火。”那人走到她身邊,自然而然。
“哦。”
蘇湄遞出打火機的時候碰到了她的掌心,溫潤而潮濕。縮回手,看她利索的點起煙來吸。還好,蘇長長的出了口氣,三更半夜,是個有體溫的就好。——!
可是,她到底是誰呢?蘇湄細細打量眼前的人,她抽著煙,額前的劉海下,一雙眼睛有琥珀色溫潤的色澤。有一瞬間蘇以為這是電影裏的某個特寫鏡頭,光線,構圖,角色,那麼精密的組織在一起。
“你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蘇湄被她看一眼,鎮靜的性子也起了一絲慌亂。“你是那個科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急診,我剛調過來,來實習的。嗬嗬,我今天第一天值晚班。”她笑:“我叫沈逸,你叫我小沈就行。”
“哦,我叫蘇湄。外科的。”蘇湄似乎總是沒有多餘的話。
“我知道你的。”沈逸的眉間有些輕鬆的神色。
“恩?”蘇湄還以為最近自己已經消失掉了,沒人記得有她這麼一個人了。
“嗬嗬,他們都說外科有個夜叉娘子叫蘇湄,可恐怖。我還好奇到底是誰,原來是你。”沈逸的笑容孩子似的天真與坦然。
“嗬,是我,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蘇湄無奈的笑,並不生氣。這個外號還很是貼切,第一她是叫他們害怕,第二她上夜班……事業單位裏少不了那些前仆後繼的三八紅旗手。
“嗬嗬,他們開玩笑瞎說的,你很漂亮。”沈逸吐了口煙,望著她,眼睛裏的神色在琥珀色的眸子中亮亮的十分好看。
“……”蘇湄的喉嚨發澀,神態依舊是一貫的平和淡然。她稱讚她,她卻無言以對。
“謝謝你,給。”沈逸遞過打火機,臉上笑容的弧度似乎也比原先上翹些許。
伸手接去,那一刻沈的手掌包覆在她的手心,感覺修長滑膩,嗬,外科大夫的手。
靜靜對峙數秒,空氣中有微妙因子漂浮攢動。
“我該走了。”蘇湄先開了口,跟著轉身。
“恩,我明天還值夜班。”沈逸無意中說起,眼裏的神色依然是亮的。
“哦。”她回頭,靜謐的燈下那人長身立著,笑容溫婉又帶著些許自信。
蘇湄快步的走,扔了煙頭,耳根有些燙。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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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停止。”
“呼吸停止。”
“確認死亡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