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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院的啼啼哭哭聲之中, 她向崔珩晏的方向福下`身子,膝蓋緩緩跪拜在泥土混雜的地麵上,認真地行了個此生她最莊嚴肅穆的全禮,“多謝公子成全。”
然而公子璜卻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扶將著渾身輕顫的姣美女郎,聲音輕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樣,“都過去了,我已經找了醫師來看姑母,不會有事的。”
他耐心地和聲重複著,“已經全都過去了。”
雖是雲泥化作的山雨在催行裙擺,但在杜蘅濃烈輕寒的薄霧的垂籠下,她卻覺得這是難得的寧靜。
阿笙輕聲問:“真的嗎?”
崔珩晏扶住她顫唞得更厲害的細弱肩頭,接過竹傘為她蔽過所有西風殘照。
衣袖相疊,腕間的石鏈撞出清脆的琳琅聲響。
然後公子璜說:“阿笙,不要怕。”
就像初見時那個寂寂無人的午後,麵對狼狽落魄的小公子,阿笙也是溫柔而不厭其煩地細聲安慰:“不要怕,公子不要怕。”
不要怕。
再難再煩心的事情,他們兩個人也可以一起蹚過去的。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所以不要怕。
身邊是熟悉的味道搭就起的屋簷,一瞬之間阿笙淚如雨下。
卻說在這時,一行人急急趕來這僻靜的小院,製止雙桃要被帶去見官的行為,為首之人高呼了一聲“且慢。”
仔細一望,這為首著素淡卻高雅衣裾的,正是崔大夫人。
本來崔大夫人沉迷禮佛,表示今天聽聞佛寺的大師講解後大徹大悟、頓生禪意,甚至本來說要好好冥想,本來打算不回府、留在山上過夜。
然而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居然在崔珩晏為了姑母回府後,不出一個時辰就加急趕了回來。
當然,崔大夫人聲稱對府中事全不知情,可能突然想趕回府也是和自己的孩子母子情深,有什麼奇妙的感應吧。
不然怎麼能恰巧一回府就直奔崔姑母苑落,還能如此迅速地在回來的這麼短短一會兒,就已經明白前因後果,直接就攔住雙桃他們了呢?
目送因著崔姑母病情擔憂而進了內室的女孩背影被遮掩在門內,崔珩晏才調轉視線,朗聲請安,“母親也是擔憂姑母的事情,才如此惶急嗎?”
他微微一笑:“兒子已經悉數處理好了,勞母親掛心。”
甚至,孝順的公子璜還為崔大夫人撐起竹傘擋去風雨,冷淡對著旁邊的迎春問:“你是怎麼照顧的,若是母親因著風寒病倒了,你擔得起責嗎?”
原本想著直接喝令雙桃他們停下後,以“風雨交加的天裏,因著趕路過急病倒”的崔大夫人原本微彎的膝蓋一直,莫名的就昏倒不過去了。
崔大夫人捏住迎春的胳膊,和善地問,“阿璜,這是發生什麼了?”
“原來母親還不知情。”崔珩晏溫潤一笑,示意押著雙桃的人接著往官府去,“母親趕路這般急,怕是還沒用過晚膳,不若用過後,兒子再為您一一敘來。”
那時候估計黃瓜菜都涼了。
崔大夫人這時候也沒時間管什麼氣度,也裝不得對所有事都不知情了,她狠狠怒聲道:“我看誰敢走?”
待得門口一行人停步後,她眼睛狠狠刮過神色平淡的雙桃,陰鷙道:“這樣害主的狠毒丫頭哪裏用得上官府裁決?我們崔府自己就能解決。阿璜你若擔心名聲受辱,就讓母親我親自下令,讓她抱石沉塘吧。”
抱石沉塘。
光是聽著就讓人骨頭裏生出寒意,許多人都又懼又怕地望向傳聞裏心慈好善的崔大夫人,有小丫頭還畏縮地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