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日子一向很準, 從來了初潮時就一直都是每個月固定的時間, 每次五天,從未變過。

阿笙還記得她第一次來癸水時, 湧動的血液染紅了半邊裙裾,她慌亂地就快要哭出來,癟嘴嚷著自己可能快要流血死掉了,那時候還是長她幾歲的雙桃牽過她的手, 告訴她這都是正常的事情, 細心地告訴小阿笙該怎麼用裝著草木灰的月事帶, 以及這段時間不能吃涼、要注意保暖、不然會腹痛。

現在的阿笙都還記得, 那天喝著雙桃親手為她煮的生薑紅棗茶落魄的自己,連雙桃給自己一個擁抱、溫柔告訴她“這是好事情, 不要害怕”時身上溫暖的草木清香, 都在腦海裏勾畫出細膩的紋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然而雙桃全都忘了。

這天正是阿笙來小日子的第一天,然而因為最近崔姑母的事情, 她自己也沒有在意,還是去吃午膳時,百葉拽著她小聲告知裙擺髒了的時候才發現。

最後是因著主子們都已經出府、很清閑的百葉替阿笙烹煮的藥材、送上門來的。

為了避免麻煩,阿笙還讓雙桃換上了自己的湘妃色常服來送藥,也就成了小丫頭眼裏“陌生的侍女”。

麵對著麵如土色的雙桃,阿笙沒有察覺出來一絲一毫的快意,她隻是疑惑:“你當真這麼不了解我嗎?崔姑母的事情,我怎麼會放心交給旁人來做呢?”

雙桃抬眸看她一眼,譏笑道:“這麼說,你還很信任我嗎?”

沒想到的是,阿笙認真地點點頭,輕聲道:“最起碼在崔姑母的事情上,我原本是很信任你的。”

盡管雙桃曾經因著身不由己,做了些錯事,但是阿笙從未懷疑過可以說一起長大的人會反手刺向崔姑母一刀。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阿笙是真切的迷惘,“若是你不滿意這樁婚事的話,就去和崔姑母提呀。”

她不明白。

“你還是什麼都不明白。”雙桃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我和你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是的,阿笙不明白。

可是阿笙卻知道,她不可能任戕害崔姑母的人還能平安地抽身而去。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下麵的仆婦丫鬟們大氣都不敢喘,隻能小心地觀看著局麵。

雙桃撐起自己脫力的上半身,柔媚嬌軟地問:“你要我怎樣,為此償命嗎?”

“殺人就要償命啊。”阿笙幾乎想都不用想,就清脆回答,“無論是崔府裏頭的規矩,還是本朝的律法,都是這般的。”

更遑論崔姑母是主子了。

“明明我是比你更早伺候夫人的,可她就隻在乎你,隻偏愛你,什麼好東西都要可你先拿。婚事也為你考慮的盡善盡美,便是府裏頭的正經小姐也不多讓。條件那樣好的郎君,我想都不敢想,可是你還能蹙著眉頭要考慮,夫人也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你不願意她還親自幫你拒絕。”忽然,雙桃開始低聲絮語。

“就連夫人的嫁妝,也是全部留給你的。”不顧下麵的喧嘩聲,雙桃嗤嗤笑著,“你沒想到我全都聽見了吧?”

“不可以嗎?”阿笙淡淡道。

雙桃皺起了眉頭,不解道:“你在說什麼?”

阿笙上前一步,“崔姑母偏疼我,這不可以嗎?”

“這些本來就是她的嫁妝,想怎樣處置都是崔姑母的事。便是想要打包好丟到河裏麵去喂魚,也無人可置噱一二,你又是在為什麼感到不平呢?”

滿院倏忽一靜。

雙桃咬住唇瓣,撫弄著自己淩亂的發絲,“自然,這些我都不求。我就隻想要一個阿鋤哥,可是這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