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拉著陳嘉鴻進了院子,剛把連著藥鋪的門關上,就被陳嘉鴻一把摟在懷裏,力氣大的像要把文正揉到他身體裏。
文正也激動得熱淚盈眶,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這是朱祁貞的地界,不可太大意,勉強把洶湧的情緒按捺了又按捺,才盡量平靜的開口。
“哥,走的時候沒……沒等到你,齊王走的又急,我……的信你收到了麼?我…...我在京城挺好的,齊王…他對我很好,讓我先管理藥鋪。哥,你怎麼樣?嫂子好麼?小外甥要過百天了,名字定了沒?”
“嗯。”
“哥,你瘦了好多,頭發怎麼白了那麼多?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讓我給你看看。”
說著就要去探陳嘉鴻的左腕,被人止住。
“文正,別動。”陳嘉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語音裏帶了哭腔“哥真怕再把你丟了。”
這句話摧毀了周文正勉強維持的自製,他再也按捺不住洶湧的情緒,“哇”的一聲嚎啕痛哭起來,這些日子的種種委屈和無奈,此時此刻重逢的喜悅和對將來分離的恐懼,靠著表哥的肩膀,一股腦的宣泄出來。
兄弟倆正抱頭哭的一發不可收拾呢,院門被人輕輕敲響,打斷了他們的情感洶湧大交流。
“先生!周先生!周先生在麼?”
聽聲音應該是剛才在診室裏的小夥計阿寶,抱成一團的兄弟倆分開,文正抹了一把臉,整了整儀容,給小夥計打開門。
小夥計看了看周文正明顯哭過的眼睛,一臉歉意,連聲賠不是“真是對不住,周先生,我知道不該這個時候來打擾您,可狄掌櫃說是火燒眉毛的事,非逼我來,對不住,周先生,我不是……”
“行了,阿寶,狄掌櫃什麼事?”
“哦,周先生,狄掌櫃讓我稟告先生,櫃上的大黃沒了,這個月不算剛才那個,咱們統共收了六個黃疸重症了,店裏大黃的存貨用光了,新的又買不到。今天的藥煎完,明天的藥就斷了,先生,狄掌櫃都快急死了,讓先生一定拿個主意。”
“買不到?以前怎麼進貨的?現在怎麼會買不到?”
“不瞞先生說,這一來,前幾年得黃疸的病人加一起,都不如今年多,這大黃的量也沒有現在用的大;這二來,不知怎的,這大黃今年緊俏的很,有錢都買不到!本來咱們一直跟西蜀,陝西的藥商直接拿貨,可今年,這些老東家都說沒貨,據我所知,這京城裏不止咱家,其他幾家藥鋪也斷了貨。”
“狄掌櫃沒去找齊管家想想辦法?”齊崇陽是王府裏負責采購藥材的管家。
阿寶看了一樣周文正,有點吞吞吐吐“去了,王府裏說……要…先生去先核帳,再提貨。”
周文正把拳頭握了又握,深深吐納了一陣子才開口
“你讓狄掌櫃先去提貨,說我明晚就去王府,讓他把貨先送過來。”
小夥計唯唯諾諾的走了,周文正不是個善於掩飾情緒的人,陳嘉鴻很輕易的看出他的惱怒。
“你這黃疸的人很多?知道都是哪裏來的麼?”
“唉,我坐堂不到一個月,就收了七個,其中八成都是膠東,山西過來的。說起黃疸,腹水之症算得上瘟疫,又甚為凶險,若不加以提防,後果不堪設想,我讓人跟官府的人報了幾次,可都沒人理會,現在,治這病的主藥大黃又沒了,真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