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1 / 3)

被他們擾得不敢回家。我們的隊伍到了,老鄉們特別高興。但部隊是有紀律的,按毛主席的話說“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我就走過去跟那個女的用普通話慢慢地說:“普哨(傣話姑娘的意思),解放軍不收老鄉的東西,你拿回去吧。”

(胖子插話問:“傣族女的都特漂亮吧?跟那個……楊麗坤似的?”)

哦,那姑娘也沒有好漂亮,黑黑的,眼睛大大的,身段倒很苗條,穿著家織的筒裙。我說的話她像是聽不懂,隻拿眼睛把我望到,我那會才二十出頭,也挺不好意思的,就又用夾生的雲南腔調問:“我呢話你格聽懂?”

她就給我看背簍,裏麵裝的有草把拴起的雞蛋,還有他們傣族人歡喜吃的牛幹巴,比劃說是送給我們吃的。我和班副一合計,老鄉湊這些也不容易,就說帶她去炊事班吧,我們按價給錢把她。

然後我和班副帶著這兩人往山下走,別人還留在山上繼續割草。雲南的地都是紅土,又多雨,山路滑溜溜的不好走,樹林又密不通風,走著走著我就覺得有啥子不對勁的地方。那女的一手拽在背簍係帶上,我一看她那虎口上的繭子,登時一個激靈。

那是握槍的手啊。

你哥子要問,啷個曉得那不是摸鋤頭把磨的?我也在田裏做過活路,曉得不是一回事。再說了,看她背得像是挺使力,可一背簍雞蛋有好沉?你們曉得,當時越南是全民皆兵的。我也不管了,冷不防大吼一聲:“諾鬆空葉!”(越南話:繳槍不殺)

那個女人臉色一變,倏地從身上抽出手槍來。那個男娃娃手裏竟也有一把,槍口一下都指著我們倆。我真沒想到連小孩都有槍,原以為一個女人好對付,因為我和班副都沒帶槍出來,隻拿著景頗式樣的長刀。

然後那女的用漢話說:“跟我們走,要不,死在這裏!”

我一下就明白了,這是兩個特工啊。他們本想混進營房,被識破了,又想抓我們做俘虜。我把班副往身後一擋,說:“你快下去報信!老子跟他龜兒子拚了!”

不能當俘虜,當時我就這一個念頭。

當兵以前我學過點拳棒,師傅早年間是袍哥頭子。要動手就得快,我一腳尖挑起地上一塊石頭,踢中那男娃娃的小腿骨,他誒喲一聲跌跪在地上,對著我放了槍,沒中。那女人也扣了扳機,不曉得是不是我命大,啞火了。

這麼說吧,其實對女人和孩子我都不願意下手,可那個時候要是手下留情,接著死的就會是我更多的兄弟夥。來不及再想,我一刀砍向了那個男娃娃。景頗人打的鐵是好啊,刀都沒有卷刃。

那個娃娃臨死前把手槍丟了出去,我想搶,隻慢了一步,被那女人抓在手裏,對班副後背開了火。她準頭十足,班副當時就不行了。我紅了眼,班副屋頭隻他一個娃兒,他媽老漢兒靠誰去?

那女人槍法雖好,但一來是那手槍實在不得力,二來背著的背簍有點影響她行動,閃得慢了點,沒打中我,反被我劈中了左邊臂膀,血濺了一身。她看了我一眼,把槍按在自己心口開了最後一槍。

後來我們看那背簍,裏麵裝的是蘇式手雷。要是真讓她混進了營房,後果不消我說。

這個女人確實是越南人民軍特工隊的,我記得是少尉,連那個娃娃也是特工隊的正式戰士。當時還特意看了看他們藏在身上的名牌,娃娃的名字我記不到了,那女人的名字裏有個“寧”字。

跟越南人狠狠打了幾仗後,八零年我複員回國,作為傷殘軍人安排到老家縣裏二輕局。我沒文化,幹不來坐辦公室的工作,反正家裏也沒得親人要照顧,就辭職出去闖了,幾年來掙了點錢,都寄給了班副的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