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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那天他破天荒說要送我,那時候長沙還沒建新的火車站,老站在肇家坪,南邊就是很有名的定王台遺址,三八年遭過火災,當時還挺荒涼。早上天還沒亮,地上有霜,我們走到那邊,我就隨口說:“小花,——忘說了,他說他藝名叫解語花,——下回不知什麼時候再見了,你不說你是學戲的麼?來一段兒唄,現下正好沒人。”

那時老戲早就不讓唱了,可我是從小跟著阿瑪聽戲聽慣的,跟您們說,那些年呐,我是真不明白,好好兒的東西全沒了,毀了。算了,不說這個,就說小花唱戲。

聽我這一說,他也挺幹脆,笑笑說:“多時不練功了,別笑話。”說著就拉開了架勢,立時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我形容不出來,就是跟水上漂一樣的步子,眼睛一轉裏麵都是精氣神,手勢一舉一動帶著那種範兒……感覺上一次看見這麼唱的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唱的倒不是那些熟段子,就是一出荀派青衣的老戲,荀灌娘。嗓子真是好!

改男裝隻覺得威風浩蕩,哪一個識得我美貌紅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恨杜曾使奸計欺君犯上,大不該領人馬圍困襄陽。

父女每定巧計借兵求將,石將軍難取勝枉受奔忙。

二次裏荊州城去見周魴,再借來勇貔貅掃滅虎狼。

這段戲文我不熟,但我知道灌娘十三歲出宛城借兵的故事,小花唱這麼一段,未嚐不是有點心事在裏頭。

隻是那會都年輕,傻樂嗬的年紀,他一唱完,我忘了這是在長沙的瓦礫場,天下鬥來鬥去一盤棋的光景,有今天沒明天的光景,一拍巴掌大喝了一聲:“好!”

我倆相互看看,都大笑出聲。心頭也暢快了,真覺得是,喝得千門萬戶開。

小花對我揮揮手,轉身走了。一晃快二十年了,那之後我再沒見過他。

對了,七一年我在山西,聽說當時鐵路同蒲線上有個飛賊,驚動了公安部,在九大鐵路幹線都布了警力,最後槍斃了,心裏真就咯噔一下。後來輾轉打聽到是個叫宋連萍的女人,年紀也不對,才放了點心。隻是要想聯係上他真就沒可能了,我那時候用的是假名,他也是。

願言懷人,舟車靡從

快十年前的事了,長話短說。

我那時候還在南方當兵。你二位老哥應該能知道,那會咱們還沒跟越南正式開戰,但部隊已經駐紮在邊境上了,離邊防線不遠。大夥都知道要打仗了,士氣很足。

那應該是我們剛到邊境的一個下午,忙著修營房、建工事的時候。我當時剛提上班長,正帶著新兵在山上割芭茅草——忘說了,當時為了隱蔽,臨時營房都是拿草、芭蕉葉和防雨布蓋頂的,班副跑過來說:“班長,有當地老鄉找。”

我循聲望過去,就見一個傣家打扮、背著背簍的年輕女人也向這邊看過來,旁邊還跟著個十來歲的男娃娃。我問:“啥子事情?”

班副跟我老家離得近,我江津的他永川的,關係鐵得很。他搔搔腦袋說:“曉不得,像是要送東西給我們。”

越南人跟老美打了那麼些年仗,狡猾得很,手段也殘忍得很,邊境一帶的老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