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有幾個臭錢撐了些屁權便就這般花天酒地胡來,罷罷罷,喝酒得勁。

郎奚腹內餓極,狼吞虎咽起來,耳裏隻傳來銅錢叮咚散在桌麵上的聲音。

他餘光看去,酒肆正當中的一桌,坐著個奇奇怪怪的人——全身籠著黑袍,背駝肩寬,兩隻細瘦幹長有如雞爪的手攏著三枚銅錢正給人卜卦,口裏念念有詞,聽聲卻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周圍旁觀者或站或坐,皆不吭氣。

看了一會兒,郎奚不禁搖頭莞爾,這等把戲自己也時常玩來騙人。

第六次銅錢拋落的聲音掩在門外傳來的咋呼聲裏——“公子,那人就在這家店落的腳! ”

三個家丁打扮的漢子進得店來,把中間那桌的人趕了個精光,隻剩那形容舉止怪異的黑袍人。

一身月白羅袍的少年立在店外陽光下,刷地一下展開扇子遮住刺眼的陽光,抬眼緩緩念道:“小-喧-酒-肆”。語畢,紙扇輕搖,一手負在身後,從容地跨入門檻。

郎奚嘴裏塞得鼓鼓囊囊,聽到動靜往門口看來,先注意到的倒不是那少年公子而是他手中的紙扇,墨汁渲出幾個剛硬的字:梧桐宿寒枝。

以鳳自比高遠之誌?郎奚不以為然地仰頭飲盡一杯酒,潤潤嗓子。

“公子,你要找的人就是他了!”其中一漢子去扯他的胳膊想把人拎到自家公子麵前邀功,哪成想那婆子竟然紋絲不動地坐著,頓時大為尷尬。

白衣公子攏起扇子橫在桌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那黑鬥篷下的人,“瞎算命的,本公子這兩日可是吃盡了苦頭啊……”

那人把桌上散落的銅錢一枚一枚拾起,攏在手心,然後起身往酒肆門口走去,果不其然地被三個家丁攔住了。

“還想走了?!你給我下了什麼詛咒?還不快點解開!”

說著一把掀下那人的帽子,露出一頭灰白的長發來,那人皮皺如枯桔,倒把個嬌生慣養的公子給嚇退了幾步。

“你命裏本有這麼一劫。化解的方法我上次也說了,隻要不去妓院尋歡便得。”

聽到這句,郎奚一口酒笑噴到桌子上。他認出來這前來尋事的公子哥正是方才群芳樓前的那個小侯爺。

“命裏該有?”駱小侯嗤嗤一笑,“命是個什麼東西?本公子還偏不信了!”

“命——”那人往邊上一瞥,道:“命這東西不好說。你看那位公子命就好得很。”說著,居然徑直身郎奚走了過去。

郎奚心下直叫苦,這火怎麼就燒到自己身上來了呢?

一隻枯瘦的手就捏起郎奚的下巴,左右端詳一番,“還是相麵有意思。這位公子膚色淺褐,茶色頭發,瞳色雖黑,但終不是中原人的相貌。”

“我從小無父無母,隻怕大巫說錯了我也無從辯駁。”那隻手捏得極為生力,郎奚掙紮不脫,隻好蹙眉回答。

“我不在意這個。公子天庭飽滿,雙目乍現一點精光,頭上有五彩祥氣,此乃龍氣啊! 公子人中龍鳳,日後非貴則富……這就該是命,你不信也得信。”這最後一句,卻是對駱小侯說的。

駱小侯氣急,承這算命騙子之言,他這兩日黴運連連,便一折扇打在那人手上。那人如同被火燙了一般尖聲跳起,原地轉了三圈,口裏直呼“痛、痛、痛! ”

“什麼東西!枉我還盼你狗嘴裏能吐象牙來,呸呸呸,當真是我自己瞎了眼!”

駱小侯罵了方不解恨,招來自己的家丁,“駱一,給公子我出口氣。”自己卻往邊上一退,早有人拖了條凳子塞在他屁股底下,還有一人遞了帕子給他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