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我好嗎?一定要活得比我久,這樣我不至於去麵對無盡的虛空。”
朱厚熜輕輕笑笑道,“你這話說出來要滿門抄斬的。在君前說喪是忌諱的。”
陸炳笑笑並不以為意。
朱厚熜道,“你怎麼不想,如果你先去了,我怎麼麵對?”
陸炳搖搖頭,笑笑道,“皇上,你除了我還有很多的東西,你有道場,有大臣,有社稷,有各式各樣的東西可以塞著你眼睛。而我,卻隻有你,所有的前塵往事中隻有你,所有的歡聲笑語中隻有你,所有的思緒牽掛中也隻有你。所以我常常想,如果今日我就死了,其實我還是很開心的。因為從始到終,我就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朱厚熜覺得陸炳身影在月光中有些模糊。那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又被月光披上了白紗,他單手支著頭側臥著,似乎看著自己,但自己卻看不清什麼是他的眉,什麼是他的眼,好像眼前這個人就跟周圍融為一體消失不見似的。一股淡淡的憂傷從心中湧上來,朱厚熜顧不得其他什麼,急急的道,“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說著就伸手探向陸炳模糊的影子,把陸炳的手緊緊拽在自己手上了,心才有了稍許的安心。
陸炳重新挨著朱厚熜躺下。兩人看著上麵的繁星滿天,朱厚熜道,“你看,那顆星星真亮。”
陸炳道,“皇上就是那顆最亮的星星,而臣就做那顆旁邊黯淡的小星星好了。也許有一天,它就會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朱厚熜躊躇滿誌的道,“沒有關係,如果你不亮了。我一定會去找到你,拉著你的。”一邊說,朱厚熜一邊把陸炳的手緊緊的拉到胸`前。
陸炳卻隻是憂傷的笑了笑,握緊了朱厚熜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寫在這一章後麵的話,以此懷念那個教我背《莊子》的老爺子。
又及,這在曆史上其實是一件比較關鍵的事情,因為標誌著朱厚熜正式踏上“還想再活500年”的夢想,而且以後一發不可收拾。)
風聲鶴唳
二十八, 風聲鶴唳
嘉靖十九年。世宗欲服藥求仙,諭廷臣欲休假兩年令太子監國。廷堂大臣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不知所以。唯有太仆卿楊最力諫,世宗下令被杖斃。
廷杖一般或者由司禮監或者有指揮使監刑,不知道為什麼司禮監今日告了假。陸炳隻好去監刑。陸炳到了午門的時候,校尉已經準備好了。就見上百個校尉排成兩列,每人手上拿一杖。中間是鋪著一片麻布。
麻木上麵是趴著楊最。楊最被束縛壓抑著,後麵白皙的皮膚卻卑縮可憐的露出來。陸炳靠得很近,甚至還可以看到有一點點細微的顫唞。杖斃,這個命令是朱厚熜下的嗎?在廷堂上,陸炳從來不去對朱厚熜提出異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望守望再守望。
就聽到一個校尉喊道,“行刑。”喊聲在廣場上回蕩,一片蕭瑟寂靜,卻又聽到飛鳥被驚起的聲音。上麵的天空是碧藍的。飛鳥可以自由的飛走,而受刑的人卻隻能被按在這裏等待下麵的殘忍。
杖開始落下,伴隨著校尉高聲數杖數的聲音和犯人的慘叫。兩個聲音一次次同時響起,不和諧的交織在一起。一個是毫無感情的喊叫,一個卻是飽受痛苦的嘶嚎。按照慣例,如果是廷杖杖斃,那至少要讓人犯生生受百杖之後才能奪去其性命,否則就有徇私的嫌疑。
一聲聲慘叫清晰的曝露出受刑人被蹂躪的痛楚。然而這痛楚除用力的痙攣一下嘶叫一聲,竟也無其它辦法可以宣泄。沒有停歇的杖,一直落,一直落,要把一個人的生命一點點的消磨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