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寫在這一章後麵的話,我查這一年的曆史,就查到日食兩個字。我真的很想寫出宮中如何度過日食這個現象的。因為古代對這個比較看重,認為是什麼先兆之類的。可是我找不到什麼資料。所以對不起。
又及,我虐了柄同誌的心兩章了,應該給他一點點福利吧。而且公平起見,這一章虐一下恩同誌的心才公平。
再及,王守仁那份乞骸骨的奏疏很長,我隻摘了他自己描述病情的那部分。那個討厭的桂萼壓著這份奏疏,到最後王守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朝廷都沒有調令下來。一個半百的老人為了國家征討勞碌之後病入膏肓,最後的心願是想最後回家,可是都沒有達成。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不過桂同學很快的失勢了,所謂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就是這個道理。)
相依為命
十八,相依為命
嘉靖九年。陸鬆卒,陸炳襲指揮僉事。祭祀孔子五代先祖,世宗欲增建崇聖祠。張璁提出異議。
陸炳到了孔廟。這半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過的。總覺得父親永遠精力充沛,自己做錯了事情,還像小時候一樣回去趴下挨打,似乎永遠父親都在那裏。平常的時候孔廟很少有人來,靜靜的可以聽到鳥叫的聲音,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甚至還可以聽到香灰落下的聲音。一寸相思一寸灰,陸炳淡淡的想念著那個一點一點教過自己人。
忽然聽到外麵有喧嘩,陸炳從裏麵看過去,就見張璁從一頂轎子裏麵出來,然後與兩個人說話。他們聲音很大,大得有些吵著了這樣的安靜,和這樣的相思。自從王守仁先生走後,對於這些內閣的人,陸炳總是敬之,敬而遠之。他們在先生身後所潑的汙水太多,封了先生的學院,追奪了先生的伯爵。先生父親都走了,走後的事情這些跳梁們還要利用來利用去。陸炳有些煩,徑直從張璁麵前走過去,旁邊的那個人道,“陸僉事怎麼不行禮?” 陸炳懶得理那個人,繼續向前走,卻被攔住了。陸炳心中的氣悶一下子爆發了,動手開始與那個攔他的人打架。陸炳是武狀元,一般的人不是他的對手。一下子就打倒了張璁的三四個隨從。張璁問道,“陸指揮僉事,你眼中還有國法嗎?” 陸炳冷冷的笑著,剛才與別人打架,心中的氣悶也去了不少,道,“國法,我現在就去刑部好了。” 張璁咬牙切齒的看著陸炳揚長而去。
朱厚熜聽到陸炳侮辱張璁的事情,皺了眉頭,但一想陸鬆死後,陸炳就一直壓抑著,再加上看到王守仁的被奪爵禁學的事情,更是天天都陰翳著。也許讓他發泄一下也好。朱厚熜喚了黃錦。黃錦現在掌東方,讓他去刑部要人,隻說這件事情由東廠來處分好了。刑部這個麵子應該會給黃錦。
用過午膳之後,黃錦就帶來了陸炳。陸炳身上因為還在為父親新喪,所以穿著青蓮色的外衣。朱厚熜看到陸炳,先吩咐別人都下去,然後便看著陸炳。陸炳也知道這次讓朱厚熜為難也有些慚愧,低著頭沒有看朱厚熜,中間又忍不住緩緩抬眼,看到朱厚熜之後,又立刻把眼簾放下。
朱厚熜心中一歎,斂了氣息,才故作怒氣的道,“跪下,”然後,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語氣,接了一句,“你到一邊跪下。”陸炳抬眼看了一下朱厚熜,然後乖乖的到一旁跪下了。朱厚熜見陸炳出奇的乖順,就像小時候那個陪著自己的孩子,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不多話,有時候被自己欺負多了,才冒出一兩句話來。
陸炳跪在一邊,心想這是朱厚熜在罰自己吧。印象中的朱厚熜除了那次廷杖之外,很少規規矩矩的罰自己。這次自己也太讓他為難了。小時候,朱厚熜有時會凶他,會佯怒的要罰他,然後又都笑鬧過去了。那段年少不知愁的日子真開心。
朱厚熜在案前看著奏疏,有時候看一看陸炳,看著他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筆直跪著。而旁邊跪著的陸炳,各種思緒都開始跑出來。先是想到年少的種種,然後想到進了京城的不開心,又想到在廣西田州的日子。田州的環境雖然不好,但是每天跟在後麵練兵建學的,倒也開心。可惜先生不在了。陸炳想著,那段日子應該是自己在嘉靖年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了。自從朱厚熜做了皇帝,進了這個紅色的籠子,兩個人其實都沒有真正開心過。即使有著片刻的偷閑,也不過是逃避了壓力的一種自欺欺人的偷閑。自己總算還有了田州之行,給了自己一個新的開始。陸炳的眼光看看周圍,忽然有些可憐朱厚熜,是啊,自己還有了一次外放的機會,而他卻隻能在這個籠子裏麵掙紮。但是現在自己的父親走了,自己也成了一個人,京城其實不也等於一個大的籠子,自己得孤單的呆在外麵,而朱厚熜也是孤單的呆在皇宮這個院子裏麵。
陸炳胡思亂想著,就感到有什麼碰了碰自己的膝蓋,眼睛轉過去卻看到一隻繡著金邊的鞋子。朱厚熜見陸炳看著自己的鞋子,就輕輕問,“你,累了嗎?”
陸炳頭轉過去,望著朱厚熜,慢慢搖了搖頭。朱厚熜撅了一下嘴,點點頭,然後回到座位上。看了一份奏疏,朱厚熜走到陸炳前麵,又用腳碰了碰陸炳跪著的膝蓋,吞吞吐吐的道,“我是說,如果你覺得累了,那你就起來吧。”陸炳抬頭見朱厚熜正盯看著他。陸炳淡淡的笑了笑,點點頭,道,“謝謝,我知道了。”然後依舊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