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段(1 / 2)

也在院裏歪歪斜斜的跪著,看來也挨了打。陸炳看到是侍衛在執棍,心道好在不是太監執刑,因為幾個侍衛基本與他熟識,而且也比較有分寸一些。陸炳想了一下,便走到花匠那裏,拉住一個侍衛的手臂,輕聲道,“你們把這兩個人都先帶下去吧。”侍衛沒有世子的命令,不敢就此放手。陸炳又輕聲道,“若真鬧出了人命,連累了世子,你們幾家都逃不掉。”幾個侍衛相互看了一下,也知道如果真的世子犯了大不敬的罪,被人報了上去,安陸這個藩國隻怕頃刻就會哀鴻遍野了,便輕輕的把人帶了下去。

屋子內的朱厚熜本來就煩躁無比,過了一會兒才覺察到外麵沒有了聲音,在屋裏麵叫道,“人都哪裏去了?”院子中跪著的一個小太監,立刻起身,躬身進了屋。

陸炳站在原來花匠被打的地方,依著死去的木棉樹,就看到裏麵飛了出來一個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發現是剛才進去的小太監。然後屋裏就傳來砸碎東西的聲音。那個滾出來的小太監慢慢的起來,走到陸炳的麵前,道,“不要難為奴婢。” 陸炳問道,“世子吩咐什麼?”小太監道,“世子說誰攔的就叉誰出去打死。” 陸炳皺了皺眉頭,道,“我先見一下世子。”

陸炳進了門,就見朱厚熜一個人怒氣衝衝的砸東西,像一個困獸無助張皇絕望也脆弱的做著無謂的掙紮。這些天,陸炳一直遠遠的看著朱厚熜,看朱厚熜把自己困在傷害痛苦中,而陸炳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遠的看著,不知道說什麼,不知道做什麼,才能夠把朱厚熜拉出那個囚禁他的羈牢。

陸炳見朱厚熜的手已經被碎片弄破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臂。朱厚熜想要掙脫,陸炳用力的握著,想拿傷藥給他敷上,卻發現沒有帶傷藥在身上,握著又不忍見傷口流血,不禁就把朱厚熜的手拿到嘴邊,又把那個受傷的手指放到口中一點,用舌頭輕輕的舔了一下。

朱厚熜楞了一下,像前幾日那樣把陸炳推開,見陸炳不走,又踢了一腳,道,“你走,你們都走。”

陸炳被推到了門外,再看了朱厚熜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搖搖頭,想走出院子。那個小太監卻攔住了陸炳。陸炳皺了一下眉頭,就跟著小太監去了王府的刑房。雖然世子說,誰攔的就叉誰出去打死。但誰也不敢真的打死陸炳,否則到時候世子第一個饒不了他們。但他們又不能不打陸炳,違背了世子的命令也不行。刑房的侍衛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陸鬆聽了消息跑過來。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兒子,就侍衛拉到一邊,說了一些什麼,然後吩咐陸炳褪下褲子趴到長凳上。

陸鬆見陸炳趴好,便蹲下在陸炳耳邊道,“我讓他們用竹篾子行刑,這樣你即使被打到明天,也無什麼大礙。” 陸炳心中哀嚎了一聲,忽然覺得有一個當過錦衣衛的爹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而現在隻能是認命的閉上眼睛。

朱厚熜砸了屋中可以砸的東西的,淒淒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沉浸了一會兒便喚人進來收拾。太監收拾好了,怯怯問,“小主人午膳還傳嗎?” 朱厚熜道,“不必了。你沏一壺茶來。”

過了晌午,朱厚熜依舊按原來姿勢坐在房中,感覺失了什麼。想了一下,才覺得每天這個時候陸炳總是過來陪他,盡管隻是在一旁站一會兒就被自己轟走,但一時間若少了那份默默的陪伴,竟連從椅上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便叫了一個太監,問道,“陸炳現在哪裏去了,你們知道嗎?”那個喚進來的小太監回道,“在刑房。” 朱厚熜厲聲反問道,“你說什麼?”那個小太監立刻跪下,吞吞吐吐的講了陸炳怎麼讓侍衛先把花匠抬出去,然後世子怎麼吩咐說打死求情的人,然後陸炳怎麼去的刑房。

朱厚熜一驚,也來不及吩咐別人,就急急的跑了出去。朱厚熜到了刑房,就見那個弱弱的少年被人壓在長凳上,淩亂的頭發遮住臉上的神色。身後露出的本應是玉嫩的肌膚,偏偏阡陌交縱著一條條細杆迷失了原來的顏色,還有著朵朵血斑穿插在這密集的樹影中間。這白玉阡陌紅花恰似一道風景,曾經在那依舊微寒的春天搖曳著滿園的芬芳。朱厚熜有些愣住了,也忘了喊停,隻是記得

曾經有一個人問,這是什麼樹?

曾經有一個人道,我的孩子畫畫怎麼還需要靠遐想?於是哪怕即使隻有七八個月,也要移來讓他看一看那花開的情景。

曾經有一個人寬厚的笑著擁自己入懷。

曾經有一個人有力的握著他的手寫字。

曾經有一個人細細的擦去他額頭的汗。

曾經有一個人要勸說自己還千回百轉的惦記著他會不會不安。

一切的一切都是曾經的曾經,

而現在那個人走了,永遠的走了。

眼淚一顆顆滾落到地上。房間靜極了,隻有淚滴在地上的細碎和竹篾劃過肌膚的粗獷。朱厚熜忘了這是何時何地,隻希望再可以蹭到那個人的旁邊,讓他撫一撫自己的額頭,整一整自己的衣裳。

陸鬆見世子這般模樣,也不好驚動,隻悄悄做了一個手勢給行刑的侍衛,大家都悄悄的退下去。

陸炳覺得壓著自己的力量和敲擊的韌條忽然散去了,睜開了眼睛,轉了一下頭,就看到淚眼婆娑的朱厚熜。陸炳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迷離無助的朱厚熜,一瞬間忘了自己的疼痛,隻想趕快到他麵前,雙手捧著他滴下的眼淚,讓它們不要再這樣碎玉亂瓊的飛濺。陸炳掙紮著想要走向朱厚熜,卻發現沒有力氣,隻好一手支著身體一手招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