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段(1 / 2)

默默麵對麵站著,在那一刻,他覺得對麵的人眼中的柔情並非假裝,正如現在一樣。可是他已經不能後退了,馬丁和他過去的那一部分生活的答案就在眼前,他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邁向了木門後麵。

他聽見安德拉斯在身後叫他,聲音中幾乎有一絲……絕望。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他想。我的馬丁一定在裏麵,我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出人意料地,小路並不黑暗,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光線把曲曲折折的台階照得似亮非亮。樓梯上上下下,沈方夏的腳步聲在密閉的空間中回響。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他看到了一扇相似的木門。

木門鎖著,他也沒有鑰匙。他正想四下尋覓看看有沒有鑰匙或者機關一類的東西,就聽到了門裏傳來的聲音。

那像是某個野獸被驚動,或者某種崩塌前發出的聲音。門裏的人似乎感應到了門外的腳步,用及其巨大的力量撞擊,不,應該是撕碎著木門。沉重的門似乎要被撞開了,沈方夏嚇得往後倒退了幾步。

這時,他看見了一個與小陽台上一樣的突起,顯然是同時設計的。他深吸了一口氣,按了下去。

門打開了,沈方夏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裏麵的黑暗讓他一時無法適應,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他試探地小聲喊著:“馬丁?是你嗎?”

什麼東西撲了過來,力量大得幾乎要把他撕碎!沈方夏本能地叫了出來,踉蹌著往後退去,他聽見了鎖鏈的聲音,似乎禁錮住了那個怪物,不讓他往前一步。饒是這樣,沈方夏的臉還是被抓破了,浮現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適應了黑暗了眼睛看清楚了門後的場景。這是一間並不小的屋子,可是除了鎖鏈鎖著的那個人之外幾乎什麼也沒有。本該有窗的地方遮著厚厚的窗簾,讓屋裏的光線分外昏暗。那個人——不,與其說那是個人,不如說那是一個東西,沈方夏幾乎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那個東西披散著蓬鬆的長發,像動物一樣用半爬行的姿勢移動著,咆哮著,嘶吼著,發出半人半獸的聲音,而這個聲音,正是沈方夏在城堡中的第一夜就聽過的聲音。

沈方夏的心痛蓋過了恐懼,他嚐試著伸出手去,去撩起麵前這個東西的長發,想看看那張他曾經愛戀過的臉,是否還與從前一樣。

那個東西停了下來,也許很久沒有有人這樣對待過他,反而使暫時性地安靜了下來,緩緩地在沈方夏麵前抬起了頭。

映入沈方夏眼簾的不是馬丁,也不是畫像上的那個從未見過的表親,而是——安德拉斯的臉。

是的,那張臉皮膚粗糙,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嘴唇皸裂,眼神茫然而凶惡,但是從五官到臉型,都與安德拉斯一模一樣。

讓一切都回到過去

秋盡了。園子裏的灌木叢上還剩幾個紅色的小漿果,被薄雪覆蓋著,無人動過,顯出些許的寂寥。毛邊的玻璃窗上,一個小小的人兒趴在窗邊,嗬一口氣,想把窗子上的霜花抹掉,努力地想看清楚外麵的情景。他圓圓的臉蛋幾乎貼在了玻璃上,被玻璃的低溫凍得紅紅的。一頭卷卷的金發蓬鬆及肩,玻璃上倒映出他藍色的瞳孔。

“亞曆山大!”外麵傳來了保姆的聲音。小人兒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繼續把臉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看著外麵的紅色漿果,用短短的手指和剛學會的算術數著還有多少個果實。他數得如此認真,彷佛外麵的世界發生什麼事情,都跟他完全沒有關係一樣。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他看見兩個人影從遠處朦朦朧朧地走過來。一個女人穿著皮大衣,帶著貂皮帽子,高跟的靴子在雪地裏踩出小小的黑印。她的手裏牽著一個男孩,黑色頭發,從這個屋子裏看出去,看不到他的相貌,隻能看見頭頂上不斷落下的雪花,把他的頭發染成一縷一縷的銀色。

小人兒專注地看著,眼光落在由遠及近的兩個人身上。他看見兩個人走到屋子門口,正要進去,黑發的男孩抬起頭,正對上窗子裏麵人的眼睛。現在可以看得清楚了:那是張和北歐人不太一樣的臉;臉的輪廓在他這個年紀算瘦得出奇,烏色的瞳仁淡淡地閃著光澤。那個人看見了他,這讓窗子旁邊的人吃了一驚。

他們進去了;隻能聽見樓下悉悉索索的響動,和一個中年男人低沉的聲音。過不了多久,保姆的聲音又響起了:“亞曆山大!亞曆山大!”有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從外麵傳來。

叫做亞曆山大的小男孩躲到了窗簾後麵,扯著深紅色天鵝絨的落地簾子不肯出來。保姆駕輕就熟地走到簾子旁,一把掀開簾子,把小男孩抱出來:“老爺說來客人了,要你去見一見。”

小男孩無動於衷地被抱在懷裏,扭頭看著窗外,顯出和他這個年紀不想匹配的冷漠。

一樓的大客廳裏生著正旺的爐火,一個儀態萬千的貴婦與一個中年男子並肩坐在一起,對麵是剛才從院子裏走進來的那個婦人和孩子。亞曆山大這才發現,這孩子很瘦,幾乎是營養不良的代名詞。對麵的婦人抬起了臉,啊,蒼白纖細的輪廓,好一張美麗的東方麵孔。

那婦人努力對他微笑,用不純熟的、帶著某種東方口音的瑞典語問他:“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