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度假,陪吃陪喝陪玩禮貌周到關懷備至。再說,上次要搬走的不愉快也讓他心有餘悸。
可是還沒等他想出辦法來,幾分鍾後,安德拉斯接了個電話,事情就急轉直下了。
“你看,我說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生活就會被打破。美好總是短暫的!” 安德拉斯聳聳肩,無奈地看著他。
“你要……離開?”沈方夏一下子不知道是喜是憂。
“有緊急的事情,等著我回去處理。沒辦法,雖然我希望還可以來找你,不過說實話,我自己也知道是希望渺茫。”
他真的要走了?沈方夏頓時覺得心裏空蕩蕩起來。該死,他罵自己,幾分鍾之前不是還想抽身要走嗎?如今夢想成真了,卻又覺得怪怪的。難道是……舍不得?
他一邊想著,臉上不知道是什麼表情,嘴上卻不說,隻是笑笑,禮貌地說:“你太忙了,我反正本來就打算一個人逛的,沒關係。”
安德拉斯說:“我可以再呆多兩個小時。要不要去蒙馬特高地?”
“好!”沈方夏脫口而出。
於是在這最後的兩個小時中,前一天那種急行軍式的旅行和奇遇幻化成了午後閑暇的散步。沈方夏在心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想,他最終還是無法拒絕這個人,就像無法拒絕少年時的自己,明知道前麵是無路可退的懸崖,還是如飛蛾撲火一樣地奮不顧身。
給自己兩個小時的放縱吧。
然後,像在荷蘭的火車上那樣,他跟上去,拉住了安德拉斯的手。
安德拉斯彷佛沒有注意到他的心理變化。自然地摟住他的腰,用寵溺的口吻對他說:“帶你去個地方,好嗎?”
他們坐纜車上去,一直到蒙馬特高地的最頂點。站在巴黎除鐵塔之外的第二製高點——蒙馬特高地上,高高矗立著的聖心大教堂白色的外牆純淨無瑕。在教堂外麵可以看到幾乎巴黎的全景,灰蒙蒙的天空下沒有亮色。空氣是雨後的溼潤,夾雜著清新的風。坐在教堂的牆根旁邊,兩人靜靜地看著一群一群的鴿子飛在灰色的天空中飛過雲翳和霧靄。
“這是我們當時住在巴黎,最常來的地方。站在這裏,就覺得站在了世界的盡頭。下麵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你年輕時來過,就一輩子不會忘記的地方。”
沈方夏想起不知道怎麼樣認識的這個人,又不知道如何和他開始的這一段奇異的旅程,而這段旅程又是如此意想不到地短暫,不由得有些心酸。
他緩緩地說:“江山千裏,樓台百尺,何處是心鄉?”
安德拉斯偏過頭,輕輕吻住了他。
一群白色的鴿子騰空而起,瞬間煙火絢爛,倏爾沉寂。
然後,安德拉斯利索地離開,臨別前最後一句話是:“如果還能在歐洲見到你,我請你吃意大利菜。”
突如其來的離去如同突如其來的旅行一樣毫無征兆,沈方夏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頓了一頓。在他麵前,他永遠隻是一個落後者,永遠不可能追上他的腳步。
競技場上的渺小身影
漫步在古老的羅馬城下,沈方夏覺得心情分外黯淡。
一個人的旅行變得舒適而愜意,可是,當他在驅車南下到了西班牙,又沿著地中海經過法國南部和摩納哥到了意大利時,他發現自己看似漫無目的的遊逛原來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在於,安德拉斯臨走時說了句關於意大利菜的客套話。
意大利菜非要在意大利吃嗎!當然不是,你這個傻瓜。尼爾斯讓廚子也能變出一套來。為什麼非要來意大利呢?
隻是因為在意大利,那個“希望渺茫”的希望就會大些?
明明是一個人的計劃,卻因為另一個人的插入全盤打翻。他想起前兩天自己魂不守舍地在比薩斜塔下麵走著,突然聽叫背後有人叫自己,用的還是中文。
他下意識地感到驚喜,在這種地方有人叫他!可是當他扭過頭去,不由得驚呆了。
叫他的不是他下意識期待著的那個人,而是——袁豫。
“所以說人碰見人是要靠緣分的,是麼?”袁豫一邊嘻嘻哈哈地走過來一邊說,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沈方夏活像見了鬼:“怎麼你也在這裏?你不是要和伊莉一起走的?”
他甚至有點像被捉了奸似的尷尬,雖然他身邊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和伊莉一起走?”袁豫滿不在乎地說,好像自己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的。明天去羅馬,你要一起麼?”
“不要。”幾乎是立即的,斬釘截鐵般地,沈方夏拒絕了他。
這回輪到袁豫奇怪地看著他,好像見了鬼一樣:“你怎麼回事?我又沒吃你,兩個小時的火車你跟我一起做會死啊?”
沈方夏當然說不出原因,當然原因也無法可說。總不能說自己在等著一個“希望渺茫”的影子吧?
“你既然和伊莉……我想還是遠一點比較好。”
“問題是,我跟她什麼也沒發生啊!”袁豫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完全不是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