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吧。今天晚上你贏了,隨便你問。但是隻限於今天晚上,我說完了,你也問完了。成交?”
沈方夏點頭:“你們家……到底是做什麼生意?”
“哈哈哈哈……”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沈方夏一跳,那笑聲好像是他問錯了什麼。“我們不做生意,我們隻投資。看見好的就投進去,不好的就及時拋掉——”他還是停止笑聲,盡可能詳細地向他解釋,好像一個老師在教小學生,“投資就像學問,越往高處走,你會發現做的事情越來越相似。大豆,棉花,金子?我們下麵的投資人可以做二十年大豆,卻從未見過一粒真的豆子。”
沈方夏聽著他侃侃而談,這是他從來沒有向他表露過的一麵。“不過,因為我們最初是航運起源的,所以很大一部分精力還是放在這上麵。在北海區域,航運像是神聖的宗教,是我們的血管,我們的命脈——”
“航運?船隻、水手、貿易?”
“嗯,加上物流。”
“我能向你打聽個人嗎?”沈方夏側過身來,望著他。安德拉斯還從來沒有見他這麼認真過。
“說吧。也許我不知道,但可能幫你。”
“我以前認識一個人,叫馬丁?齊格納——”
安德拉斯抓住了他的手。紅酒在沈方夏的手中搖晃,月光倒映在小小的酒杯中,變成支離破碎的影子。
“你問他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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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馬特高地的轉身
沈方夏被他帶得往前一傾,身體重心有點不穩,紅酒差點潑灑出來
“你問他做什麼?難道……他是你說的那個朋友?”安德拉斯問到。
“是的……但後來我們失去了聯係。”
“嗬,這樣。”安德拉斯放開了他的手。“算是認識吧。”他想一想,又說,“我們曾經很熟悉,他的家族與我家曾有過來往。”
“那……你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嗎?”
“他現在在哪裏?”安德拉斯反問了一句,好像又是自言自語,“不,我不知道。他家在北邊,我們在斯德哥爾摩見過,可是我沒有去過他那邊。好長時間沒有生意來往了。”
沈方夏本能地覺得他的回答有問題,可是他又說不出哪裏有問題。他把“生意”兩個字說得特別重,好像在刻意強調,他們除了生意就沒有別的關係。可是除此之外,他的回答又很正常。他轉頭去看安德拉斯,發現安德拉斯反而在仔細地看他:“原來你是他的朋友……”好像要從記憶中尋找什麼碎片出來辨認一番一樣。
那天晚上他們滿腹心事地住進了酒店,各自都在為不知所終的前塵苦惱。
第二天早上拉開窗簾,淅淅瀝瀝的秋雨打濕了落地窗的玻璃。沈方夏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暫時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丟在一邊,讓自己沉浸在巴黎的空氣中。任何人到了巴黎,都會為她的風韻而深深震動,在這個空氣中都飄著香水和浪漫氣息的都市,誰都會不由自主地變得浪漫起來。
巴黎太溫柔了,就像水做的女兒。靜靜流過的塞納河,宛如少女的腰帶,塞納河上的三十六座橋梁,每一座都像是巴黎俯身無語的歎息。賽納河!最符合塞納河的天氣想象是太陽在陰霾後麵閃耀著金光,河上橋上陰晴不定,樹葉,倒影,優雅的翩翩而行的人們,寫生的女畫家,一派柔媚之光。
可惜秋日的天氣陰晴不定,沈方夏和安德拉斯漫步在聖日耳曼大道上,兩個人都刻意避而不談那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情。在花神咖啡館裏,他們在這間昔日薩特與西蒙波娃經常約會的地方坐了下來。英國式的裝飾簡樸幽靜,安德拉斯看看窗外,回頭跟沈方夏說:“這樣的天氣,叫Café Express Flore最好不過了。”咖啡端上來,杏仁果香撲鼻而來,窈窕淑女和紳士們當街走過,端的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生活秀。
沈方夏嗅了嗅咖啡,情不自禁地說:“如果生活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你真這麼想?”安德拉斯挑起眉頭。
“我這麼想,是因為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啊!”
“你這麼想不是因為跟我在一起嗎?”安德拉斯笑著過來,竟然有幾分挑逗的意味。
沈方夏的臉頓時綠了。可是回想一下,他們這幾天的做派難道不是□裸的情侶一般嗎?在大街上看見他們兩人親昵的樣子,誰不會以為他們是在熱戀中的情人?安德拉斯已經不懂聲色把椅子拉到了他的旁邊,手搭在他肩上,不動聲色。
沈方夏有點慌亂。計劃好的一個人的旅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彷佛當年不曾實現的歐洲之旅,突然變成了真實,那曾經許諾過的埃菲爾鐵塔、盧浮宮、風車的鬱金香……都展開在他的眼前。
他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在自己墜入萬丈深淵之前,他還來得及撤回他的腳步。
整個下午,他都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與安德拉斯談一談,離開他而不至於鬧翻。畢竟人家是放下工作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