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段(2 / 2)

安德拉斯還是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對沈方夏這樣做。誠然,周圍都是不會說話的人,但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事實上,他們在獨處的時候也幾乎沒有這樣親昵的舉動。

沈方夏低估了安德拉斯的成長環境。在某一個社會層麵以上的人,他們的外在並不需要修飾內心,就像當一個人功成名就的時候,沒有人會去挑剔你個人生活的問題。所以當你足夠富有,或者足夠高貴的時候,你盡可以出櫃、抖落小時候的醜事,或者說你其實有抑鬱症。

然後他想到,馬丁也是如此的。

他覺得安德拉斯彷佛心情特別好,跟在城堡的時候判若兩人。難道漢堡的陽光也能改變人的心緒?還是說,巨大陰鬱的城堡即使對他,也是個心理上的壓迫?總之,安德拉斯放棄了保鏢或者隨從,放棄了端著的架子,兩個人就像一對大學好友一樣,換了歐元,和普通遊客一起排隊買了船票,嘻嘻哈哈登上了易北河的觀光遊船。

易北河的波浪比沈方夏想象的大,隻見觀光小船在風浪和大船裏穿來穿去,好不風光。“看到那個水壩沒有?據說是用來限製大船進出的地方。”觀光船是德語的,沈方夏聽不懂,安德拉斯就略略俯身,在他耳邊輕聲翻譯。沈方夏不知道是導遊說得特別好,還是安德拉斯自己編的,那些描寫北德風光的詞語入眼入心,動人不已。“看得出漢堡港的曆史非常悠久……也是德國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好多船的體積都大得令人咋舌,船的名字也千奇百怪。那些各式各樣的集裝箱裏……導遊說你很好看。”

“什麼?”猛然聽到這一句,沈方夏回頭看他,嘴唇從安德拉斯的發絲擦過,將將避開他的臉。

安德拉斯停了嘴,笑著看他。

沈方夏覺得自己都要被船晃暈了:“你腦子進水啦?”

安德拉斯笑得更厲害了。沈方夏轉過身去看船外麵,藍天中總有海鳥的影子,叫聲讓人心潮澎湃。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方夏,你是學設計的,對嗎?”

“是的。”

“那麼,下午去阿姆斯特丹吧。我們去看梵高。”

“還是坐火車去?”

“怎麼,你看我像坐不起火車的人?”安德拉斯笑,“我也去買歐洲月票好了,可惜比你大了一點,買不上青年折扣了。”

去阿姆斯特丹的火車上卻出了點問題。德荷邊境的審查極其嚴格,荷槍實彈的警察上得車來,一個一個檢查旅客的護照。穿著蓋世太保式警服的警察如臨大敵地查護照,每對黑人尤其仔細。沈方夏輕聲問安德拉斯:“是黑人容易犯事所以有歧視呢,還是因為黑人受到歧視才容易犯事?”

話音剛落,警察與一個人黑人起了爭執,好像在說他護照上的照片不是他,要把他帶走雲雲。黑人突然拔出手槍,劫持了離他最近的一個警察,大吼一聲:“不許動!”

沈方夏和安德拉斯趴在座椅下,大眼瞪小眼。安德拉斯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你剛才的問題現在有答案了嗎?”

沈方夏還沒來得及回答,黑人的槍口就對準了他:“不許說話!”

座椅的陰影下,安德拉斯的手握住了沈方夏的手。兩隻手靜靜地交疊在一起,靜默如這車廂裏的空氣,沒有聲音。這靜默讓沈方夏感到安心,那溫度順著皮膚的接觸傳遞過來,他完全沒有了害怕的感覺。他也回握過去,告訴他自己很好,不用擔心。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呆著,目光中帶著對對方的鼓勵和安慰。有一瞬間,沈方夏甚至忘記了這是個半恐怖主義事件,直到槍聲把他驚醒。

小小的意外很快過去了,警察很快撲上來帶走了疑犯。安德拉斯拽著他從座位底下站起來,滿不在乎地拍拍身上的塵土,彷佛剛才的事情隻是一場演習。然而他的手卻握住了沈方夏的手,一直到下車也沒有鬆開。

在塞納河邊

阿姆斯特丹的空氣中彷佛都充滿了大麻的氣味。電車叮叮當當地開起來了;軌道在夕陽下穿過運河,穿過一艘艘五顏六色的浮船。也許因為一切都被拿到光天化日下麵來了,所以反而顯得安詳。電車外麵是典型的荷蘭風格的大房子,一幢接一幢,樓層不高,但每層和每層之間的距離特別大,小商店裏賣的是花花綠綠的木屐。

梵高博物館已經快要閉館了,人很少,他們兩個慢慢在館裏溜達。這裏有梵高各時期的畫作和心路曆程;沈方夏看得很仔細,帶著台灣腔的耳機導遊聲音和音樂在他耳邊響著,慢慢講述凡高是怎樣的一個誇父,一個殉道者,一個火的崇拜者,一個為藝術犧牲了自己的人。

“也許,隻有內心如狂風驟雨般的人,才會對世界有清明的認識吧。”

“他們比常人更需要廣闊的宣泄口。你看凡高在法國南部艾爾時期的作品,鄉村的夏天一塵不染,好像畫布就是他的田地一樣。”

“嗯,我喜歡他說‘向日葵是我的花!’彷佛畫畫就是他的唯一。世界上總有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