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段(1 / 2)

摯表情。這樣的表情沈方夏還是第一次見到,但他並不覺得不習慣,“現在我們同病相憐了。回憶中沒有什麼事情不是辛酸的,但回憶的人自然會把它過濾掉,所以舊事才顯得美好。我的過去也許並不比你的更悲慘——誰知道呢?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它改變了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把它們統統忘掉。但願——但願有個人能來幫助我忘記它。”

沈方夏仰頭看他,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人對他如此說話,仿佛它們真是……朋友一般。陽光射進他的眼睛裏,使他的眼睛變得眯起,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他在沈方夏臉的正上方伸出手,幫他遮掉那一點刺眼的陽光。光線從他的指縫中漏下,在臉上投下些許的陰影。

“你知道這裏最美是什麼季節嗎?”沈方夏搖搖頭。

“冬天。那漫天飄灑的新雪降落,像柔軟的麵罩披上山野和沼地。濟慈說的。冬天的夜裏,天空會變得特別高,星星也仿佛特別遙遠,特別多。”

“這裏能看到極光嗎,蘭諾夫先生?”

“極光?不……”他俯下`身來,仔細地端詳著沈方夏清秀的臉,,“極光在晴朗的冬夜,但要在很北的地方才能看到……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看到極光。”

沈方夏感到他在輕嗅他的身體,彷佛他是獵物一般。他本能地往後躲閃,卻無路可退。

“回去吧,我帶你參觀一下城堡,方夏。”兩個中文字從他的嘴裏蹦出來,字正腔圓,完全沒有違和感,彷佛是叫過千百遍的名字一樣。

城堡在低處發著微微的幽光。沈方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安德拉斯喜歡來這裏。因為隻有在這裏,在青山碧海的的襯托下,它才不顯得那麼龐大、那麼威嚴、那麼帶有虎視眈眈的壓迫感。

夜宴

他們回到城堡,天色已經薄暮。過了十月,天色就迅速地黑得早下來,一彎新月在天上冷清地掛著,旁邊飄浮著淡淡雲靄。換季時節,城堡前麵的草地上雜草瘋長,尼爾斯手下的零工哈森正在用割草機割草,看見他們,打了個招呼。被修剪過的草地整整齊齊,看上去就像是剛剪過毛的綿羊。

這不是沈方夏第一次來到城堡了,甚至以前和袁豫也算是探險過。然而,隻有在真正的主人帶領下,這座城堡才顯示出不同尋常的王者風度。

沉重的木門在身後關上,蘭諾夫筆直的身軀和嚴謹的表情與周圍的環境形成了完美的對照。高高的屋頂像吊在黑暗中的一張圓盤,映出色彩暗淡的暗金色花紋壁紙。蘭諾夫領著他在這間城堡裏遊刃有餘地穿梭,沈方夏這才發現,這城堡比他想象的遠遠要大。他跟在蘭諾夫的步伐後麵有種感覺,彷佛城堡是座巨大的黑暗的海洋,而他們是在海洋中遊弋著尋找光亮的魚兒。沈方夏第一次在城堡裏感到舒適,仿佛現在的城堡跟以前相比有了什麼變化似的,現在才是他該在的地方。

蘭諾夫一邊走一邊給他介紹,沈方夏這才發現城堡裏有許多美輪美奐的房間,他們用一種奇妙的方式互相連接起來。除了中間的走廊之外,還有六角形的沙龍客廳,吸煙室,書房和台球室。台球室的格柵天花板都被熏得變成暗黃的象牙色,顯然是紈絝子弟們幾個世紀以來煙熏火燎的結果。

“我們以前經常在這裏舉行宴會,人多得你想象不到。”

“我能想象……那些衣香鬢影,達官貴人。”

“達官貴人?哈哈,你錯了,瑞典並不是階級社會。有錢人和窮人一樣少。我們也不是什麼貴族了,其實。除去那些可憐的錢,我們並不剩什麼。”

“嗯……像我這樣的也能參加?”沈方夏反問。

“你?當然可以!東方人是宴會中最美好的擺設……不過,你不是。”蘭諾夫亮晶晶的眼睛俯視著他,“你想要嗎?我可以舉辦一個,雖然我已經很久沒有邀請客人了。”

在看了無數嘎吱作響的百葉窗、花邊窗簾和蒙著布的家具之後,他們來到了頂端的三樓。三樓的盡頭,就是矗立著的、高聳的塔樓。在這裏看過去,窗子上釘著鐵製的柵格,裏麵漆黑一片。

“那裏麵有人住嗎?”沈方夏脫口而出。

“什麼?那裏?不,沒有。你為什麼會這麼想?”蘭諾夫回答得很快。

“呃,有一天我好像看見有人在那裏……”

“那不可能。你一定是幻覺了,那裏不會有人住的。”蘭諾夫用斬釘截鐵式的的回答結束了這次談話。

下到餐廳,蘭諾夫走到酒櫃前,從一排精美的做舊工藝水晶杯和精選酒類中挑選著。

“雪利酒、杜鬆子酒、意大利撒布卡酒、金酒、比特酒……怎麼樣?”蘭諾夫回頭問他。沈方夏選了朗姆酒,兩人倒了兩小杯,倚靠著吧台喝完。

最後一抹暮色消失在蘭諾夫的臉上,散射的夕陽讓他的臉色有了幾分暖意。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沈方夏覺得頭有點暈,他凝視著他,腿腳有些發軟。

“你還真是……很好看……”蘭諾夫向前一步,在他還來得及作出反應之前,伸出右手,勾起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