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段(1 / 2)

繃帶。“你醒了?”他問道。

是蘭諾夫的聲音。那個人曾經是他這一個月來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如今看不清他的臉,沈方夏倒覺得安心了一些。

“我睡了多久?”

“36小時。全部車禍的傷者都被送到急診室,你隻是腦震蕩,沒有別的問題,我就先把你帶回家來了。”

沈方夏吃了一驚。自己竟然躺了這麼久!

“謝謝。”他用他自己也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說。這個謝字,他並不情願出口,但是,這樣也算兩個人互不相欠了吧?

蘭諾夫沒有做聲,抱著胳膊瞧著他。適應了光線的沈方夏逐漸可以看清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視力還沒有恢複,他竟然覺得他的臉部線條比任何時候都要柔和。

“袁豫……那個你見過的,我的朋友,你知道他怎麼樣麼?”

蘭諾夫抿緊了嘴唇。這個動作使他又變得冷淡起來。

“二度燒傷,腓骨骨折。他很幸運,情況還好。”蘭諾夫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臥室。

這個怪人!沈方夏嚐試爬下床,但沒走兩步又摔了回去。他歎了口氣,還是執著地往前走。無論如何,他大大鬆了一口氣。袁豫竟然沒有性命之虞,這太好了!不過蘭諾夫說的話……不知道袁豫那家夥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真如蘭諾夫說的那樣?

他心裏覺得有幾分歉疚,還有幾分說不清的感情。如果自己開誠布公地去和袁豫談話,說不定袁豫就會和他坐到一起,說不定就不會有嚴重的受傷……雖然這一切,其實跟他並沒有關係。

踉踉蹌蹌走到樓下,發現蘭諾夫正倚在門口抽煙。在沈方夏的印象中,他很少見過蘭諾夫抽煙。在公眾麵前,他是個溫文爾雅的現代紳士,環境保護主義者。他彷佛知道沈方夏的目的一般,沒有阻攔,隻是說了句:“讓司機送你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沈方夏堅持。

蘭諾夫也沒有說話,目送他出了門。

沈方夏並不知道蘭諾夫為什麼突然抽起煙來,甚至蘭諾夫自己,也沒有特意思考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他叼上很久沒有用過的煙鬥,希望心煩的心情能平靜一些。

他一口氣跑到醫院,額頭上的汗珠直滴下來。在醫院裏繞了一大圈,他才找到袁豫的病室。還沒推開門,在玻璃窗上他就看到,袁豫頭上和臉上纏著繃帶,正在和旁邊的伊莉有說有笑。伊莉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手裏捧著一罐冰激淩,一勺一勺地專心致誌喂著袁豫。

沈方夏喪失了推門的勇氣。他呆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剛走了沒兩步,聽見伊莉在後麵叫他。他回頭,伊莉一副嬌俏甜美的樣子問他:“方夏,你沒事吧?”

沈方夏淡淡搖了搖頭。伊莉又說:“怎麼不進去看看袁豫啊?哎他這兩天都沒睡好。明明大人嘛,偏是個小孩子性格,我看他都發愁呢……”

沈方夏心想,伊莉這是把袁豫當作自己準男友了。他對伊莉說:“有你照顧他就夠了。我先走了。”然後立即轉身離開。

走到醫院外麵,沈方夏隻覺得恍如隔世。太陽明晃晃地照將下來,彷佛前日的大雪完全沒有發生過,前日的車禍也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那麼大的一場車禍,他們幾個竟然還都好好活著?他笑著搖搖頭,心裏隱隱覺得有些痛。好個車禍情緣啊。

回到家裏,腦震蕩還未完全恢複的腦袋早就暈暈沉沉,他一頭紮進床鋪睡了好幾個鍾頭才起來,已經是晚飯時分了。

這次的晚餐前所未有地豐富起來,廚子彷佛是心情特別好一般,從頭盤到湯到主菜一個不落。蘭諾夫看上去心情不錯,雖然還是沒有笑容,但語氣略顯輕鬆,竟然招呼尼爾斯跟他們一起吃,飯桌上也算熱鬧了點。尼爾斯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問候了沈方夏的病情。久未進食的沈方夏毫不客氣,每樣都不放過,一直吃到甜點。甜點是覆盆子餡餅,稍微有點酸,搭配奶油,看上去製作精心,很是誘人。

沈方夏嚐了一口,剛想稱讚,被放在麵前的報紙吸引了過去。

報紙的標題很大,是瑞典語,他不是很懂,大致應該是多少年來最嚴重的連環車禍雲雲。但圖片卻是可以看懂的:手臂受傷的蘭諾夫,正在車禍現場搬運什麼東西。

沈方夏一邊吃著甜點,一般磕磕巴巴地連蒙帶猜地看了下去。他自己也說不準,是不是因為有蘭諾夫的照片,吸引了他繼續往下看。啊,還是有兩人死亡,這麼不幸。他看見了蘭諾夫的全名不時出現在字裏行間,可是蘭諾夫自顧自地喝著咖啡,似乎根本沒有打算和他解釋的樣子。

他心一橫,轉臉問管家:“尼爾斯,這裏說的是怎麼回事啊?”

尼爾斯彷佛吃了一驚的樣子,答道:“你還不知道嗎?這裏說的是我們家伯爵從車禍裏救人的事啊。”

“什麼?”

尼爾斯滔滔不絕地開始說:“那天伯爵正在吃晚飯,看見新聞,扔下手裏的飯碗就開始打電話,把駕駛員、家庭醫生、護士全都叫來,從城堡頂上的停機坪直接飛走了,深夜才回來,拖著昏迷不醒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