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除了幹燥的地底空氣外就是戚少商殘留下的氣息,因為密室不通風的關係,盡管隻有一點,卻也在日深月久中沉積下來了。鼻息間全是這樣熟悉的味道,顧惜朝隻覺得舉步維艱。
仿佛有一隻手輕輕撩起自己的長發,仿佛一雙♪唇親昵地親吻著自己的耳根,仿佛一個懷抱緊緊地擁著自己的肩膀,仿佛那個人就在身邊看著他念著他想著他,然後伸出手想要撫平自己皺緊的眉頭:“惜朝,你在擔心什麼?”每回戚少商這麼問的時候顧惜朝都很想和盤托出,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夠,因為他不能那麼自私,隻為了自己。
他在擔心什麼呢?擔心任務完不成,有的人要因他而死;擔心任務完成了,有的人也要因他而死。至親、至愛,天平的兩端,實在無法衡量。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自己?顧惜朝有時候也會這樣問自己,雖然它的答案完全沒有意義。
猛地深吸一口氣,顧惜朝睜眼前望,眼神深不可及。反正是要做的,那就做吧,反正是要背叛的,那就背叛吧。就讓那個人以為他是為了這把劍而出現的,就讓那個人惋惜著痛恨著用仇視的目光看著他,就讓他從此就這樣把他忘記吧……不管結果如何,我也不會讓你難過的。顧惜朝的手蓋在茸茸的布兜之上,鎮靜堅定。
煙霧繚繞的禁生泉,泉水就是纏繞盤旋的煙霧,那煙霧其實是結了無數人心血的封印,是防止魔王從魔界肆意衝出為禍人間的咒語,連雲寨建地那麼龐大,其實也不過是為了守護這一眼泉的。雖隻是這麼小小的不甚起眼的地方,卻是多少年來血的較量的源頭。
顧惜朝往前走了幾步,禁生泉的寒氣漸重,煙霧也更顯凝滯了,已經不同於外圍的飄渺,反而有些凝成冰霜的樣子了。在那奇形怪狀的冰霧之間,顧惜朝看清了那被層層包裹著的寶劍——逆水寒。烏黑內斂的四節柄在冰氣的環繞中朦朦朧朧的,隱隱泛出的寒光切切纏繞,掩不住的鋒芒畢露。
原來就是這一把劍,鎮住了這一眼禁生泉;原來就是這一把劍,扣住了他的母親和妹妹;原來就是著一把劍,將成為他們之間永不跨越的銀河。顧惜朝很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多少人鮮活的生命,多少愛恨交織的情感,原來都敵不過一把劍,一把雖至純至靈卻完全不懂人間情感的劍。
雖是曠世神兵,雖是無雙法器,卻怎麼抵得上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值得啊不值得,隻是哪怕知道再不值得再不甘心,也隻能被這樣一把劍左右了情勢。
顧惜朝心下憤憤,禁不住又往前踏了一步,誰知腳才踏出去,就被一股莫名的衝力給撞飛了出去,胸口一悶,嘔出一口血來。
是了,他倒是忘記了,這麼重要的地方,這麼重要的東西,自然不可能隨意讓人碰觸。雖然自己是趁著他們跟魔界開戰的日子進來這裏的,也不代表他就能那麼輕易地將逆水寒從那泉眼之中拔出來。戚少商並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不做任何防範。
顧惜朝默默地念起了咒語,右手攏於身前,指尖青芒隱現。他驀地憑空一指,一縷綠光直直地激射過去,透霧破冰,直達深處。隻見那冰封的咒語開始反擊,翻滾環繞著,驟然擊向顧惜朝站著的地方。寒光四射,冰箭亂飛。
顧惜朝冷笑一聲,側身避開,袖中有物迅速滑出,他右手縮指輕捏,一旋身、一抬手,神哭小斧呼嘯而出,帶鬼神夜哭之聲直逼那泉眼深處。
金屬與冰質碰撞碎裂的聲音瞬間傳來,那延伸出的冰霧猛然間在整個空間中爆炸開來,綻成一朵一朵細致美麗的花,將整個空間割裂成無數片。顧惜朝見狀,立時畫上保護屏,抽身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