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要去找的就是這幢房子,那裏據說是個酒館,名字叫做旗亭酒肆。同是旗亭,不知道這旗亭酒肆與之前的小站旗亭是否有關聯。

顧惜朝一麵走,一麵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慢慢急促起來,那不僅僅是因為這路難走,還有從聽到旗亭酒肆四字開始那異樣地讓他不得不壓抑的心酸與心堵。仿佛從千百年前就積聚著的感情一下子如開了閘的水般噴湧出來,狠狠地衝撞著他的五髒六 _腑。

既有期待,又有遺憾,既有盼望,又有絕望,既有喜悅,又有無盡的悲傷。厚重的、深沉的、糾纏的、鬱結的,攪得他鼻尖一陣酸過一陣,眼角一陣澀過一陣。那錯失了的知音,那背叛了的情感,那明明不想卻總是如影隨形的傷心與絕望。

身後戚少商依然時不時地扶他一下,似乎是怕他太累了,還時不時招呼崔略商慢些走,甚至還打趣道,小崔你走那麼快,催命啊。前頭崔略商驚訝地回頭,他說,戚大哥你怎麼知道,我的外號還就是叫做追命。戚少商笑一笑,攤手無辜狀,他說我什麼都知道。

於是兩人就都笑開了,顧惜朝也跟著笑了。爽朗的笑聲隨著微風四處飄散,驅散了不少茫然的煩躁。顧惜朝看了看戚少商,他的眼神澄澈、笑容眩目,似乎是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難道隻有他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麼?那麼,他感覺到的又是誰的感情?那個人,跟他有什麼關係?跟他身邊的人又有沒有關係?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卻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崔略商依然很專注地開路,戚少商依然在身後很堅定地扶持著他。

前路漫漫,甚於上天,不知道將要過去的旗亭酒肆裏有何玄機,隻是……他瞟一眼戚少商微笑的臉,路還是要繼續走著的,不管他感受到的是誰的心情,不管那漫漫的悲傷絕望是哪個人背負的,至少現在這一刻他是安全的是有人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這樣不就足夠了麼?

山路拐了又拐,從這個山頭一直綿延到另一個山頭,青翠高聳的鳴山山路,比一般的泰山華山更難走,沒有開辟過的道路把三人都弄地有些狼狽,身上手上都沾滿了長短不一的茅草,本是俊逸非常的這會兒一個個都顯得灰頭土臉的。

崔略商使勁抖了抖身體、搖了搖腦袋,還順便跳了幾跳,之間那些草屑塵土就隨著他的動作撲簌簌掉了下來。他摘下眼鏡揣到兜裏,一邊摘一邊嘟囔著,“早知道這破玩意兒那麼礙事,我就不戴了。”

既然不是近視的,還戴他幹嗎。顧惜朝默默地想到,不過說真的,沒了那滑稽眼鏡的遮掩,顧惜朝發現崔略商其實長地也不差,樣貌清秀、眉眼靈活,實在想不通他為何要用那樣一幅土地掉渣的黑框眼鏡把自己偽裝起來。恐怕他找不到同伴,這也是一個原因吧,否則依他的性格,應該是很容易就能跟人打成一片的。

就這樣走走停停,花了近四個小時的時間,三個人才總算到達了本次行程的第一個考察點——旗亭酒肆。半坍塌的土牆斜斜地往外探出,從中間斷開,斷開處有幹掉的木製痕跡,看起來這裏是曾經的大門,隻是因為年久日深,那木製的門框又日日在外曝曬,終究還是受不住自然的摧殘,碎成了粉末隨風散去,隻遺了星星點點的殘渣預示著它曾經的使命。

崔略商似乎對這大門非常感興趣,一直拿著放大鏡在那裏照啊照的,壓根沒有管身後這兩人,所以他沒有看到,從一見到這幢建築起,戚顧二人的神情就一直是悲喜交加的。

那經曆了風霜雨雪依然堅強屹立的黃土牆,那飽經摧折依然挺立的堂中梁,那刀痕遍布深切入骨的碎心傷,那蔽日隱月卻不遮光擋雨的舊時樣,仿佛是命運的轉輪重新開啟,仿佛是一下子回到了千年前某個北地小鎮,灼熱的日頭、肆虐的狂沙,有多少遺憾有多少埋怨,都遙遙隨風盤旋環繞著,久久不肯飛散。那聚積了千年的恩怨,沉澱地人全身的血液都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