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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廖碧君結緣,是夏日的事。
她每隔半個月會到王記紙筆鋪添置文具,他與王記老板相熟,且常去對麵的湘菜館用飯。
初次在王記巧遇,他被她的美豔吸引, 忍不住上前攀談。
相識後,他就掐算著日子,繼續在王記與她碰麵, 慢慢熟稔起來。夏末時節, 他鼓足勇氣, 邀她到湘菜館一同用飯,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 點頭答應。席間,因為都喜歡琴棋書畫茶道, 相談甚歡。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喜歡她的樣貌、才情和單純的性子, 從不掩飾;而她也分明是欣賞他的,笑盈盈望著他的時候,目光溫柔,那是想作假都不成的事。
可是,她是南廖家的長女。他留心打聽之後,頗有些無所適從:南廖家對兩個閨秀寄望頗高, 低於他們的門第托人前去提親, 都是當場婉言回絕, 他這般沒有功名的人,怕是連門都進不得。
於是,滿心指望著秋闈高中,結果不需說,讓他著實愁悶了一段日子。
沒料到,再相見,廖碧君反倒婉言寬慰他:“考取功名就像走路撿到金元寶,運氣可遇不可求,全在於考官的眼光。你不是生於京城,又沒有熟知官場的親朋,自然就揣摸不出各位考官的喜好,不中隻能是這個緣由。”
他就苦笑,“終究還是才疏學淺。像程解元那般的奇才,不論是怎樣的考官,都能高中。”
“那是不世出的人物,尋常人若跟他比較,都不用活了。”廖碧君巧笑嫣然,“反正,你有真才實學,我確信無疑。”
他聽了,心裏一麵甜絲絲的,覺著她實在是朵溫柔的解語花;另一麵則澀澀的,她之前的話有幾分道理,但他這種地位,如何都跟高門子弟搭不上關係,臨考前便沒人給予中肯的提點。
於是他想,如果她肯下嫁,那麼南廖家就算為著顏麵,也會盡心幫他考取功名。
這姻緣成不成,全在她能否說服雙親。
不管怎樣,他得試試。上個月相見,臨別前,他約定了日子,告訴她有關乎彼此的大事要定下來,隻看她肯不肯再相見。
她紅了臉,沒說話。
將至正午,商陸走在街上,抬頭望去,碧空無雲,暖陽高照。少見的好天氣,應該會賜予他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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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道成坐在書案前,逐一看過廖家姐妹這兩年交給葉先生的功課。
廖碧君所作的字、畫不少,廖怡君的功課絕大多數都是臨摹的字帖、名畫,少數是自己畫的一些名花。
薑道成不免皺眉,“怎麼回事?總讓廖二小姐臨摹,這不耽誤她麼?”
“哪兒啊。”葉先生連忙解釋,“那孩子字畫皆精,但是不想張揚。交給過我一些挺出彩的畫,但是,您和程大少爺不方便看吧?”
薑道成瞪眼,“我們兩個難道是藏不住話的人麼?”
程詢接話道:“先生有言在先,我定不會隨意與人談及。”
葉先生一笑,轉身從書櫃裏取出幾軸畫,“既然如此,二位就看看。”
先展開來的,是一幅貓蝶圖,貓兒憨態可掬,蝴蝶翩然輕盈,花叢妍麗似錦。
薑道成長眉上揚,“這丫頭,工筆畫竟作得這般好。”
“這自不必說,水墨其實也不錯。”葉先生展開另一幅,“我在她這個年紀,遠不及她的功底。”
薑道成斂目細看,仔細回想,笑著頷首,“的確。女孩子家,筆力需要常年習練,筆法有無靈氣,卻是一看便知。”
葉先生繼續誇讚愛徒:“再有,這孩子棋藝絕佳,認真與我對弈的時候,就沒輸過。”
“……”薑道成多看了說話的人兩眼,“難為你了,這也好意思說。”
葉先生笑出來,“這有什麼難為情的,您棋藝就不是一等一的好,我遠不如您,遇見深諳其道的人,能不輸麼?”
師徒兩個說笑期間,程詢將貓蝶圖拿起來,細細看著。
的確,她最出彩的原本是工筆,後來是因著他和之後的經曆,才潛心於水墨,意在收斂性情,要自己清醒自知。
而他是因為她,一度專攻棋藝、苦練工筆,又在很多年裏碰都不敢碰,要到最後幾年才撿起來。
薑道成對徒弟道:“廖大小姐的書畫,與同齡的孩子們相較,算得中上。看來看去,她該是心性單純脆弱之人,如此,你不該教她音律,該讓她在書法、水墨上有所進益——這兩樣,教導得當的話,能讓她心性慢慢轉為沉靜堅韌。”
“這我自然也曉得,”葉先生苦笑,“可是,她無心更上一個台階,我又能怎樣?”
薑道成哼了一聲,“能怎樣?把看法跟她直說就是了。雖說是官家閨秀,也不能壞了你我的招牌。她若何事都見好就收,索性早早把她打發了,讓她另請高明。”
“……”打量官宦之家對我,都像您對待我一樣麼?葉先生腹誹著。
“薑先生所言甚是。”程詢放下貓蝶圖,笑著接話,“不如這樣,薑先生明日見一見廖大小姐,把這些跟她言明。”
薑道成當即點頭,“好!”繼而對徒弟說起怡君,“廖二小姐現下的情形,你還每日讓她臨摹就不對了,沉澱心性固然重要,但不是你這個法子。眼下就該讓她自己布局作畫,若一半個月出一幅好畫,便是你這為師的功勞。若章法不對,你就好生指點。”
“我也知道,想等到明年再……”
“明年她和她姐姐就多大了?家門不給她們張羅婚事麼?”薑道成吹胡子瞪眼的,“她要是開春兒就定親,你是不是就得滾回廖家去教她?但要是那樣的話,算怎麼回事?程家、南廖家怎麼跟外人解釋?”
“……”葉先生汗顏,轉念又是一喜,“我聽您的就是。隻是,您也看出我教導無方了,日後能否時時幫我點撥這孩子?”
“我怎麼點撥?”薑道成氣呼呼的,“工筆畫我隻會賞看,並不擅長。”說著看向程詢,轉為笑臉,“難得遇見個好苗子,你得幫我徒弟教成材。”
程詢從容笑道:“這是答應過您的,自然不會反悔。”
葉先生笑開來,深施一禮,“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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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將至。
湘菜館二樓臨街的雅間,廖碧君站在窗前,望著街上行人。
商陸的身影出現在視野,正從街對過走向這邊。她喜上眉梢,赧然而笑。此番相見,他就會把話挑明,結束曖昧不清的情形。
可是……
有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疾步上前,攔住商陸,說了幾句話,商陸便隨他倉促離開。
廖碧君的麵色一點點轉為蒼白。
是怎樣的事,能讓商陸在這樣的日子拋下她?
臨時出了什麼大事麼?
還是……有心人要阻撓她與他?
不知道。猜不透。
在一旁觀望的紫雲也清楚地看到這一幕,難掩失望之色。
廖碧君無力地轉身,跌坐在椅子上。
“大小姐,”紫雲跟過去,悶悶地道,“回去吧?”
“……再等等。”廖碧君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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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陸隨程家小廝來到東院,滿腹興奮之情。
做夢都沒料到,薑道成會親自遣人請他到程府一敘。
同一時間的薑道成,身在光霽堂用飯,喝盡一杯酒,納罕道:“你不是瞧不上商陸之流麼?”
“的確瞧不上。”程詢溫言道,“可是,隻要在人多的地方,就會有攀比、爭端。與其讓最出色的人相互較勁生出不快,倒不如給他們安排三兩個品行不端的,如此,好的可以達成共識,不入流的仗著狡詐有城府,總能與對立的人周旋一段時日。”
薑道成無奈地扯扯嘴角,“合著你還是好意了?要讓出色的那些孩子用他們練練手?”
“您這麼想最好。”程詢含笑為他斟滿一杯酒,“若往好處展望,興許能有近朱者赤的事情發生。”
“我要是堅持不肯照你的意思辦,商陸會是怎樣的前景?”薑道成端起酒杯,送到唇邊,目光深邃地看住程詢,“瞧你這意思,已然知曉。”
程詢坦然地回視薑道成,目光深邃,涼涼地道:“若是那樣,商陸要過十幾年隱姓埋名的日子,最終,會有沙場奇才設局、今上下令,將他淩遲處死。”前世,是修衡順道懲戒了商陸。那孩子要誰死,誰就活不成。
薑道成連聲咳嗽起來——程詢說話的時候,他在喝酒,聽到末尾,驚到了。
“您這……”程詢歉然起身,又遞帕子又遞水,“不就是淩遲麼?有那麼嚇人麼?”
薑道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定定地看住程詢。
程詢回身落座,坦然回視。
好一會兒,薑道成忽然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您這又是唱哪出呢?”程詢失笑,連忙趕了上去,“事兒還沒說完,您還沒給我個準話呢。”
“該說的你不都說了麼?”薑道成說道,“這次我信你,照辦便是。”
程詢繼續挽留,“那也不用急著走,酒還沒喝完呢。商陸又不是等不起您的人。”
薑道成的腳步猝然停下,側頭定定地凝視他片刻,忽又快步向外,氣惱地道:“我瞧著你瘮的慌!”哪兒還有跟他喝酒的興致。
淩婉兒昨日命人送來帖子,要在今日登門。
“請。”廖芝蘭從速換了身衣服,掛上笑臉,親自出門相迎。她與淩婉兒小時候就相識,閑來無事會相互串門,但沒交情可言。
她的爭強好勝在心裏,淩婉兒的爭強好勝既在心裏又在臉上。
不可否認,淩婉兒貌美,還有手段。出身並不顯赫,但很懂得經營人際來往,與地位不相上下的同輩人常來常往,更與幾個高門閨秀子弟攀上了交情。到這兩年,在富貴圈中風生水起,被捧成了街知巷聞的京城幾位美人之一。
隻是,淩婉兒跟誰都能主動結交,單單不曾籠絡過南北廖家門裏的人。最早,與廖怡君初相見就有些抵觸,曾對人說:“別人的傲氣是在臉上、在心裏,廖怡君的傲氣卻在骨子裏。覺著那是個飽讀詩書的,有心結交,卻怕沒那個緣分,平白生出不快。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心裏不定怎樣厭煩,言語間卻從無貶低。這是淩婉兒的一個過人之處——隨著成為名動京城的美人,心高氣傲的性子越來越明顯,還是不會主動開罪不相幹的人。
反過來,對著廖芝蘭,淩婉兒顯得很隨意,有一搭沒一搭的,坐在一起的時候,炫耀自己的情形居多。
廖芝蘭對她亦如此。真真假假的友人多了,有時候真需要這樣一個人消磨時間。
穿著淺灰色緞麵大氅的淩婉兒笑盈盈走上前來,與廖芝蘭見禮,寒暄著走進廳堂。解下大氅之後,現出一襲珠灰衫裙。
“怎麼穿戴得這樣素淨?”廖芝蘭親自端給淩婉兒一盞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