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奚處北,地蕭瑟孤寒,深秋的夜凜冽,寒風刺骨,城外荒野之上,山雨欲來風滿樓,方圓幾十裏不見活物,連禽鳥也不願多呆。像是都感知到了這處的死寂。
黑衣人抹了抹鼻尖上的薄汗,橫掃四周昏暗後,才暫且靠在了山崖邊的矮樹上略作休息。
他捂著臂上被深劃了刀的傷處,這道傷深見骨,黑衣人緊咬著牙關,渾身是汗,發髻淩亂,碎發盡數貼著兩頰。
那孟靖懷的七殺斷魂果真名不虛傳,方才若不是自己扯了身旁的人來擋了一擊,恐怕他也逃不掉了。
可就算如此,那淩厲的劍氣還是直接透過他拿來擋刀的兄弟,將他的右臂割得皮·開·肉·綻,直見白骨。
黑衣人滿腔盡是紅腥氣味,他吞了口唾沫,強將其壓了下去,深吸口氣,平緩著呼吸在調整著自己的狀態,可寂靜的山穀卻忽然傳來一聲細微的木碎聲。
黑衣人渾身一僵。
哢嚓。
吱——
他隻覺四麵八方都有人往這兒來,像是到處都是腳步聲,都有人在暗處窺著自己。
烏雲壓境,陰沉沉的山穀起了風,狂風掠過黑衣人的頰,四周樹木枝條簌簌作響,都像是來與他索命的前奏曲。
黑衣人屏住氣,他傷的臂上紅腥直流,每流過一寸,都激得自身汗毛豎立。
“好玩麼。”
終於,清冷的聲線破開這山穀的死寂,黑衣人背脊涼僵,他不敢動分毫,生怕暴露蹤影。
可這,不過是被看中的獵物最後的垂死掙紮罷了。
忽然,有片新嫩的枯葉破空而來,直中黑衣人的靴邊,似是比銀針還鋒利,它穩穩立在黑衣人腳下的土上,發出一聲響。
“自己出來,我不說第二遍。”
他聽見那把聲音如是說道。
雲淡風輕得像是在討論今夜該吃哪道菜一般。
黑衣人心一沉,手掌已經緩緩摁在了腰後的刀柄之上,最後積蓄的勢已攀至巔峰,終於,他兀地抽出短劍,踏玄空而上,四周開始變得模糊,是最後的一擊——
可獵物總歸還是獵物。
那個等候的獵人紋絲不動,在黑衣人近在咫尺的將要刺中自己胸腔時,生雲氣蕩風,反手一推,刹時,黑衣人隻覺有氣自大錐、神道、靈台逐一掠過,直擊自己懸樞會陽——
黑衣人終究還是倒地,劇痛竄身,隻發出一聲悶哼。
“呃……”
重物倒地震得塵土飛揚,引得枝都顫抖,流出的血色甚至透過泥土,沁染了底下的山石。
孟靖懷輕描淡寫地凝了黑衣人一眼,是上位者居高臨下的睥睨。
他深邃眉眼寂然且平穩,沉靜如寒星,融在這昏暗的山穀中,渾身卻是不見黎明的意味:
“自作聰明的蠢貨。”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黑衣人隻覺自己身上的骨頭都斷盡了一般,劇痛一瞬,而後便是渾身麻木,再也動彈不得。
他艱難地吐了口氣,吸進肺裏的則是混合了自身紅腥氣的泥土味:
“你……殺·了我吧……”
孟靖懷漆黑的瞳仁裏蘊著冰冷的光澤,沒有任何溫度,卻又銳利清透,直視人心:
“把東西交出來。”
黑衣人天靈目眩,眼前一片模糊,待到霧氣散去對上那人的眸時,入目是渾身都散發著陰仄仄的寒冷,是最嗜人的毒蛇,仿佛要將自己壓成齏粉一般。
他艱難開腔:“你癡……癡心妄想……”
挺立的人忽地一笑,那笑像是譏諷又似輕嘲,孟靖懷的眸色平靜無波,聲線卻如浸在血·裏一般,望他如螻蟻:
“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