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除夕煙火訴人心(1 / 2)

紗衫輕薄,覆了楚胭素白的肌,她挑著音兒落下那句話,索性就這麼倚著冰涼的案沿,探指去取案上的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流聲清脆,謝無妄冷眼,不語。

“謝爺,您這性子,可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楚胭睨著謝無妄,她輕晃著手中的酒盞,眉梢都帶著笑,自生一派雲霧繚繞,可那雙眸中卻半點繾綣都無。

“你的臉,”謝無妄颯開了玉扇,指尖在生涼的玉骨上輕撫著,“怎麼回事?”

“奴的臉兒?”

楚胭齒咬半邊豐唇,她隨聲喃喃,抬手撫上自己那張皮囊,眼角分明清明,卻暈著紅,仿佛天神吻醉,為女兒家添妝,然後在酒窩注釀,要世人皆為她一醉。

她兀地笑了,引了辛辣入喉,擱空盞聲響響,續了一句:

“都說畫皮畫骨難畫心,可若心被剜了,哪還有所謂的心腸呢。”

謝無妄靜靜地瞧,見她笑眼彎眉也覺是一種挑釁,偏生這次說不出半句,像喉嚨咽了糠。

他舌尖暗暗抵著白牙,待楚胭把巧話都說盡,驚了半月,隻喊陰靄來籠:“你竟然沒死。”

“瞧您這話說得,像是特別希望奴死在那場劫中一般。”

楚胭扯著嘴角,笑得愈發豔了,笑聲在偌大的貴閣中回蕩,傳至外頭,令聽見的人都暗暗心驚。

謝無妄眼前一恍,流光溢彩照眼欲明,將眼前人神情都盡攬入眸,而後猛地一轉——

銀白鋒針刹那從玉扇中擊出,可就算距離隻幾尺,也被那人波瀾不驚地夾在了指中。

楚胭揮了揮紗袍的長袖,撩過一池風月,而後將兩指中的那根針輕輕一扔,銀白的針便順時反回,穩穩立在謝無妄身後的屏風中。

針幾乎是擦著謝無妄冠頂過的,不傷他分毫。

這是謝無妄第一次失手。

可當事人卻麵不改色,攤手一笑,望她。

“這麼多年了,謝無妄。”

楚胭柔著聲,指蔥白玉,虛握著身側木柄的蔓雕,眸底都是諷嗤,她垂眸,望著方才夾住銀針的兩指:

“你的所有都是我的,就連你手中的那柄玉扇原都是我的玩物,你怎麼還敢以為它能傷我分毫呢?”

謝無妄隻笑,迷霧猶如煙水雲山萬萬疊,盡數堆在二人眼前,謝無妄平了眉川:

“果然是你。”

楚胭掩唇,映清眸中點點星光,她狀似聽不見謝無妄那四字,隻頷首,聲音壓得極低:

“不對,它倒是傷過我的。”

謝無妄啪地折了扇,他折扇入袖,攬一襲明月清風,而後抬眸直勾勾地望著楚胭,灼灼直視,滿天星辰都映在了這雙鏡兒似的墨眸:

“那群賊人隻是個幌子,人是你·殺·的,你布下這個局,隻為將我們引到這兒來,對嗎?”

最後二字尾音上調,謝無妄渾身哪有半分懼意,他微微晃著半身,一手撐在膝上,複添了一句:

“你倒是下了一步好棋。”

星光式微,月兒漸隱,天將要明了。

“說得倒不錯。”楚胭雙眸打著轉,每轉一寸都是猩紅,“可這棋我是下得不好,這不,才幾日便被你找到了。”

酒味翻上來,在她心頭刀割,楚胭再斟杯執盞,將袖掩麵,酒氣熏潤間,我飲下滿齒醇香,也借袖掩遮那瞬過的失意悲愴。

這酒真苦啊。

“若非是你故意放的消息,我又怎會找得到你呢。”

謝無妄冷眼,隻是袖下拳狀的手握得緊緊,橫肉縱橫一張麵,迷醉間亂了步子,也迷了一雙眼。

“您這是,想回來報仇?”

他撐著臉的手摩挲著自個兒的下顎,半響,才眯了眯眼,開腔帶著微啞,吐出那二字:

“……師傅。”

楚胭那把豔骨不動聲色地一僵。

上一回聽見謝無妄這般喊她,還是許多年前罷,這二字,承載了太多。

望欲嗔癡,愛恨情仇。

“你喊的是什麼?”楚胭翻旋杯樽,澆濕了幾案,兀地笑了,“甚麼師傅?我哪來的徒弟?從前倒是有一個叛徒,被他傷透了心。”

簾幕外有風透颯,煙櫳掀開,一朵海棠嬌立。

“你到底想如何?”

謝無妄啞著嗓,他猛地起身,自上而下睨著楚胭。

楚胭不動,隻一雙媚眼向上瞧,仿佛是被寒冬凝住又撞碎了冰霜琉璃,她兀地擲了手上的盞,那杯盞穩穩定在謝無妄靴旁,哐啷一聲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