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手在背後一動,那本來大開的窗子便“嘭”地一聲關上了,把無盡的夜色擋在了窗外。
蕭珥重新在桌案上坐下,一封封地翻看阮小竹傳遞過來的信。
她說自己很好。
她問他阮珣要給她選駙馬,自己該怎麼辦。
她說阮琴在陪著她,現在也能在宮中走動了。
她說,很想他。
我也很想你,小竹。蕭珥喃喃自語。
若是阮珣一意孤行,他必定會去把阮小竹搶回來,但是同時,他也不會置三十萬蕭家軍不顧。
如果真地到了那個地步,他就在軍前卸去自己一軍統帥的身份,一個人單槍匹馬地去跟阮小竹在一起。
至於蕭家軍,相信有得力部下的領導,一定能過上安生的日子,至少,在十幾年內,阮珣是不敢對他們發兵的,他們完全可以盤踞建州這一塊,自立為國,與阮珣相抗衡。
這是他們的實力,也是他們早就應該獲得的榮耀。
隻是,真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以阮珣的陰邪性格,恐怕就是明知道不是蕭家軍的對手,也不會任由其這樣發展下去的,因為他是皇家人,所有皇家人想的都是一掌天下,安榻之側絕不能容他人酣睡。
從前的老皇帝如此,現如今的阮珣也必定是如此,縱觀曆史,所有高高在上的天子都是如此。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自古以來,從選擇走上戰場那一刻開始,他們這些將士的未來其實就已經定了。隻有血汗,隻有愛國的一腔熱情,沒有未來。
蕭珥的麵色沉痛,想到父親臨終前對自己所說的話。
“璆琅,爹隻希望你能不忘本心,不要因為爹的死恨整個皇室,恨大啟國,怨天尤人,不是我們軍人的個性,我們的血,我們的情緒,隻能存在於戰場上。”
那時候,他明明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著出去,卻還是被父親眼中的執著驚到了,他記得自己當時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便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含笑而去。
父親,如今璆琅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麼走。蕭珥的麵上痛苦。我想讓蕭家軍好好的,這麼多年我也一直努力這麼做,可是我也想和小竹在一起。
“璆琅。”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蕭珥耳邊響起,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蕭珥猛地睜大眼睛,是父親,但是怎麼可能。
他往四周看了看,小小的書房中,隻有昏黃色的燭光在牆壁上跳躍,根本沒有其他人。
蕭珥苦笑一聲,自己這是出現幻覺了啊。這麼多年過去了,居然還像個少年似的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其實,父親在自己的生命中並沒有占據太多的位置,因為有伯叔無微不至的關懷,因為有心中的情懷,他忙地幾乎沒有時間去想過世的鎮國大將軍。
隻有在每次上戰場的時候,他才會想父親一次,告訴自己,男兒的生命,一個戰士的生命,隻能犧牲在戰場上。
似乎隻要這樣想想,渾身上下便有無限的幹勁。
父親也是希望看到這樣的自己吧,這麼多年以來,自己也是心無旁騖地做著這樣的自己,直到,遇到阮小竹。
一個美麗的錯誤,卻給他帶來了全天下最尊貴的寶貝。
多年冷漠的心,忽然就暖了起來。
他會感覺到心痛,會感覺到開心,會哭,會笑,會想要一個家。
這一切,之前的他從來不曾想過。
他還以為自己是個天性冷戾的人,生命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和留戀,唯一的愛好便是出戰,出戰,出戰!
可是阮小竹告訴他,他會愛上一個人,喜歡看她發脾氣,喜歡看她嬌笑,喜歡看她撒嬌,喜歡看她……
隻要是她,就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心中也隻有無限地歡喜。
他從來沒有那麼迫切地想要跟一個人綁定在一起,兩個人之間生個孩子,最好是一堆孩子,然後熱熱鬧鬧的待在一個屋子裏。
“小竹。”蕭珥的眼中帶著無盡的柔情,不自覺地喚出了阮小竹的名字,似乎隻要這樣喊一聲,阮小竹就在他身邊似的。
“璆琅。”
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屋中響起,蕭珥還以為又是幻覺,並沒有理。誰知過了一會兒,緊閉的書房門被人從外麵嘭地推開,昏黃的燭光中,伯叔一臉肅穆地走了進來。
“京城有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