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段(2 / 2)

驚蟄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又道:“沒那麼快。”

午聰舔舔嘴唇,端起酒杯一口喝下,被辛辣的酒嗆得長長哈了口氣。

他擱下酒盞道:“你別誤會,這絕不是將軍的意②

其實那都是些無稽之談,事實上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午聰道:“真要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很曲折的事,起因隻是一場口角。隻是當時定沒想到會有今日……”

他頓了頓,似在整理思緒,過了片刻才緩緩道:“你記不記得,有一年朝廷變法。那時朝廷應當也察覺這天下積弊已深,民生困苦,於是勵誌變革,頒布了多條法令,想要清查天下富戶的家產,向富戶加稅,為貧者減稅,以安撫民心,還可增加國庫收入。”

程驚蟄神色茫然。他並不是富家子弟,他完全不記得從前有減過稅的事了。難道那時候他年紀太小,還不記事?

午聰道:“不過你也知道,這般變革想得雖好,辦起來卻不易。政令推行下去後,各地官府腐敗貪汙,並不照章辦事。富者買通官員,繼續瞞報家產,將稅名全都轉嫁到了貧者身上。朝廷的本意是好的,事情卻沒辦成,反而愈發加重了百姓的負擔。後來民怨沸騰,多地發生暴亂,朝廷被迫廢止新法,一大批支持變法的官員被查辦。似乎就是打那時起,天子一蹶不振,何大將軍與外戚開始輪番擅權。”

驚蟄沉默。這麼一說他有印象了,他家中隻是普通農戶,並不關心朝事,有一年依稀是聽說了朝廷在變法,結果就是苛捐雜稅忽然之間多了許多,弄得民不聊生,大家怨聲載道。卻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也是跟了朱瑙之後,他才知道,官不易為。為官者絕非下達命令便可萬事大吉。政令要如何推行,如何見效,皆是天大的難事。想當初朱瑙剛任成都尹時也下令重製戶籍田冊,想弄清楚民間的財產。朱瑙也受到了極大的阻力,花大力氣打壓貪官汙吏、安撫百姓,再加上當時蜀府遭逢大亂,各地盤根錯節的關係已被打散了許多,他才最終完成這件事。

可這與謝無疾有什麼關係呢?

午聰接著道:“當年將軍似乎才十四歲,謝公送他進官學念書,本是想讓他入朝為官的。”他口裏的謝公,指的是謝無疾的父親,也是當時謝家的家主。

“謝家當時就是徽州的豪族,早與當地的官吏有所勾結。朝廷的政令下來後,謝家輕輕鬆鬆將稅賦轉嫁了出去,並未受到任何影響。謝將軍得知此事,又看見當地的貧者隻有草屋片瓦,食難果腹,便與謝公起了一些爭執。”

“將軍以為,謝家家纏萬貫,並不在乎那些賦稅,緣何不照朝廷的旨意辦事?謝公卻覺得將軍在官學裏學傻了,錢財哪有嫌多的?況且一旦家財被朝廷知曉,往後朝廷就會想盡各種辦法來收繳,謝家豪族的地位也將難保。”

“將軍說,朝廷頒布如此法令,就是為了製衡豪族富戶,倘若天下富戶都如謝家這般,貧苦百姓無路可走,遲早天下大亂,誰也沒有好日子過。謝公勃然大怒,說將軍是謝家的子弟,應當一切以謝家為重。倘若他不能將謝家的利益放在首位,來日必是個禍害。”

程驚蟄怔怔地看著午聰。

午聰輕輕歎了口氣,道:“伊始可能隻是父子間的言語爭執,可將軍與謝公都是強勢固執的人。不知怎麼的,這件事竟然越鬧越大,謝公甚至禁止將軍再去官學念書了。”

“後來父子還是沒能和解,正好徽州附近的駐軍司馬之職空缺。謝公就用了些手段,把將軍送去了軍中任司馬一職。謝公當時隻是想讓將軍在軍中吃些苦頭,他對將軍說,將軍早晚會明白,離開了謝家他就什麼也不是!將軍那時年少氣盛,自然是不服的,也就真的去了……”

“後來直到徽州駐軍換防,將軍都再沒回謝家,他就跟著軍隊流轉。再後來就到了北方……”

再後來,就是天下大亂,謝無疾鋒芒畢露,於亂世中脫穎而出。驚蟄也全都知道了。

事實並不像市井傳聞中那樣的駭人聽聞,起因隻是一場父子之爭,當時謝家絕想不到謝無疾會有今日,恐怕謝無疾自己也沒想到過。

而謝無疾與謝家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當謝無疾在北方打出一片天地來後,謝家還曾想過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