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成沒有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又碰到熟人——嗯,應該是對方熟悉他,可是他卻不熟悉對方。
就好比是兩軍陣前,對方擂鼓,鐵馬長槍,勇武之將掠出陣來,與自己兵戎相見,還未出手,便先大喊一聲老鄉,然後將自己的底細抖個一幹二淨。
而自己對他則一無所知,隻能露出一臉懵比的表情。
王有成眨了眨眼,微一皺眉,這小廝的語氣裏,他已經聽出對方絕對不是什麼親善之人,便冷冷看了他一眼,哼道:“閉嘴!”
“喲,都到了這時候了,還沒忘了對我發號施令呢?你還真當自個兒還是那個王家少爺呐!?”
那小廝見他這般神情,頓時翻著白眼,拿捏腔調道:“還以為是在你們王家,你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
說到這裏,那小廝又露出一臉輕蔑,對著王有成不住搖頭:“也幸虧你們王家破敗了,我才得以脫身。若非如此,我又哪裏能遇到蘇公子這樣的明主?”
王有成聽到他一麵數落自己,一麵又吹捧新主子,不由滿臉嗤笑道:“奴才就是奴才!”
那小廝對坐在席上的蘇恒,低眉順眼地點了點頭。
旋即有又轉回頭,聽完了王有成的諷刺,他卻滿臉笑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奴才,是蘇公子的奴才。”
王有成也懶得再理會,雙眼盯著席上:“這位蘇公子,這個位置已經被人預定了,煩請相讓。可莫要讓我為難!”
說到最後,語氣裏也帶著一絲隱隱的威脅。
那蘇公子連看都沒有看他,自顧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王有成則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視線冷了下來。兩人沉默相對,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不少被爭吵聲吸引過來的目光,此時也都看好戲似的盯著場中。
一道道視線,不時打量著一站一坐的兩道身影,似乎在這兩道身影之間,正有一道無形的氣機交鋒。
沉默了片刻,那蘇公子抿了抿嘴,慢條斯理,將茶碗放在了桌子上。
身旁的小廝趕緊一臉諂媚,將一方白絹手帕遞了過去,那蘇公子接過手帕,擦了擦白皙的手掌,第一次抬起頭,看了一眼立在身前的王有成。
“多日未見,別來無恙!”
說罷之後,見王有成冷眼相對,沒有答話,那蘇公子又收回了目光。
一隻手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一邊似笑非笑道:“我聽說,你在那金陵才俊榜前,意氣風發,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吳子章的前邊,想來或是自認才華不凡。”
那立在邊上的小廝立即道:“哎呀,公子您可就不知道了。這廝曆來對讀書之事恨之入骨,卻又一直自以為是,強自附庸風雅,最喜歡跟下人們胡吹什麼文采風流。
可惜,這麼多年了,金陵才俊榜就從來沒有出現過他的名字,估計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也就隻能自己塗抹了。”
蘇公子點了點頭,又不無譏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或許是他突然靈光開竅,奮發圖強了也未可知。”
那小廝也附和道:“公子言之有理,至少這廝如今已經當上了帳房先生,我看他這文采,恐怕也是遠非昔日可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