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主持人,為了取悅大眾,全部學港台主持人的腔調,包括調侃、開玩笑。這個港台文化、廣東普通話的影響。浸透力太強了,你想想像餘秋雨這樣的五六十年代大學畢業的人,完全接受劉白羽大抒情傳統的人,以“石一歌”的筆名在“文革”中引吭高歌的人,給他針尖那麼小的事就能放大到民族、國家、人類、真理的人,也經不住廣東普通話的誘惑,他的《文化苦旅》中就有許多句子是受港台流行歌曲的影響,有的句子好像就是從那些流行歌曲中抄下來的,比如“殷殷地企盼著”這類句子。 “老公”已經通行全國,有些港台詞彙也進入學術領域,如“達成”、“企劃”什麼的,原來咱還真沒有。這套港台的普通話係統,你覺得現在也好,未來也罷,對中國的創作,當然也包括人們的日常生活語言、大眾文化語言、它的滲透力到底有多強,會不會成為一種不可阻擋的大趨勢,大家將來隻能說這些“鳥語”了。
王朔:它現在當然還沒有滲透到小說創作裏來,我覺得就是因為寫小說的,還沒人好意思用廣東普通話寫。所謂後來的,也就是七十年代出生的,其中有一些沒長進的,就在那些流行刊物上用“鳥語”了,像《希望》、《女友》等等,有些小女人用,有一些大男人也用,在這些刊物上寫一些“寄語”之類的東西,用的語言方式都是港台的那些,似乎一給青年朋友“寄語”,除了“鳥語”就沒的可用了。這些用此種語言的人當然寫的不是正經的小說,就是那種其實大部分屬於隨筆類的東西。這類刊物也有連載小說,就是給七十年代以後出生的人看的,這起碼說明它所關注的讀者群已經有了,它是有意識地用這種“鳥語”吸引那一代讀者。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人非常習慣接受那種比較軟的溫情的腔調,不像我們年輕時聽的都是硬邦邦的口號。這種“鳥語”最討厭的是濫用形容詞,就是特別強調那種惆悵呀、那種寂寞呀,強調青春期的那些種種不適應……這些刊物上那種情結的文字非常多,大部分都是,特別磣人。
老俠:是不是年輕人中的大部分,由於青春期的原因,就喜歡這種軟語,不分中國外國,也不分什麼時代。我們討厭這種軟語,是不是因為沒趕上這個“好時代”?
王朔:這我不太清楚。反正許多人認為這種語言是美的,美學的,因為它軟,其實這種軟也讓人很舒服的。以前的那種劉白羽、魏巍式的美文,那種豪放派的大抒情的,真的是要被婉約派的小情小調代替了。
老俠:“柔情似水佳期如夢”代替了“大江東去浪淘盡”。
中國古代的文人,包括後來的文學史,都是揚“豪放”,貶‘婉約“,蘇武、辛棄疾等人的豪放在大部分搞文學史的人的眼中,肯定要超過柳永、晏殊等人的婉約。前者是”文以載道“,後者是”文以抒情“,一載道就是大道理,一抒情就是小情調。
前者溫柔敦厚,後者纏綿悱惻。我們被豪放壓得太久了,是需要一些婉約。現在,主旋律的豪放有些強駑之末了,大眾文化的婉約已成為大眾文化的主旋律。我覺得,港台的婉約比起大陸自己土產的婉約要更純粹,更少大道理的滲透,所以現在的年輕人更喜歡港台。
王朔:港台是不是最終能夠滲透進大陸小說,把咱這兒的小說全改樣,我覺得就要看港台的大部分文字,特別是流行雜誌上的文字都是這樣的東西。如果是,那我想大陸恐怕也不能幸免,就是說將來最起碼是大眾文化這塊兒,流行雜誌、流行報刊,包括電視電影無法抗拒這種語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