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段(2 / 2)

“今朝……”渾身是血的妖王上前一步,喃喃出聲。已入魔的人卻隻是無謂地轉了轉眼珠,木然地看著前方眾人,仰頭又是一聲衝天的嗷叫。

寂靜中沉穩的老神仙率先反應過來,眉目肅殺,大喝一聲:“誅!”被驚醒的天兵天將們立刻回過神來,再不與修羅糾纏,如潮水一般隻攻向今朝一個。

“今朝!”顏淵大慟,正欲飛身去救,卻被沙棠格住了手臂,連川絮和暗陌亦從廝殺中抽身而出,沉了一雙眼緊緊箍住顏淵道:“別去,你看。”

手指向處,方才還如鐵桶一般的包圍已如散沙一般潰散開來,入了魔的仙子桀桀怪笑著,貪婪地吸吮著指間鮮血,一雙赤瞳不住逡巡著周遭仙人,被盯住的人尚來不及反應,便被今朝扼住了咽喉,動彈不得,霎時便起一陣血霧,鋪天蓋地地彌漫開去。

赤色的血雨滂沱而下,入了魔的人不分敵友不分是非,滿心裏隻有一個殺字,二十八星宿連連敗退,損兵折將再也抵擋不住,便連老神仙亦不敢再對峙下去,咬牙再三,肅殺了一張臉,暴喝一聲:“退!”,殘餘的天兵天將便不再逗留,結一個印,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邊的今朝卻被鮮血激起了魔性,失了神智,仿佛要將天地都殺盡,直愣愣地瞪著一雙眼一步步行來,就連殺戮慣了的修羅都忍不住顫栗著躲閃,隻有修羅太子仍壯著膽子悄悄上前一步,不可置信地顫聲問道:“今朝?”

墮仙的人充耳不聞,遲緩地眨了眨眼,忽然疾如閃電般出手,十指利爪直朝扶疏剜去,丹墀來不及動作,一聲厲喝還在嘴邊,一柄畫戟正要格開今朝,扶疏身前卻倏忽多出一個人影來,白衣烏發,抬起被血糊住的流光溢彩的一雙眼,吃力地格住今朝伸來的手:“今朝,醒來吧。”

嗜殺的魔者呆了呆,顯得很困惑,竟猶豫了片刻。然而這片刻也不過瞬間,下一瞬,暴漲的十指錯開格住她的手掌,一寸寸刺入顏淵胸膛,骨骼輕響,血肉撕裂,她卻毫不自覺,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

胸口劇痛,眼前的事物再也看不清楚,隻餘朦朦朧朧一層紅霧間那人失了神智木然的臉,血肉內的十指如魔爪一般,攥緊骨骼肌肉,是真真正正的剜心之痛,男人卻仿佛感受不到,薄唇甚至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血跡斑斑的手臂溫柔地攬住魔者的腰,俯身輕輕巧巧地印上了一個吻。

天地間便再無其他聲息,隻有這一場雨,下得遠遠近近,淅淅瀝瀝地淋濕了絕望的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同誌們,中秋節快樂!

七十→→

疼痛離開的那一瞬,仿佛在水下窒息許久,終於破水而出,猛然睜眼,茫茫然恍如隔世,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動了動胳膊,全身酸疼,不過這細微的舉動,卻立刻引了眾人前來探察。

“今朝?你醒了?”麻雀精睜著一雙瞪得溜圓的眼睛,雙目通紅,顯然是哭了許久,此刻卻破涕而笑,又笑又叫地握著躺在床上的人的手不肯鬆開。

“鬆開!她才剛剛醒。”潑辣的茶花精一把推開玲瓏,俯身細細看了一會兒今朝的眼睛,又若無其事地笑,“今朝,你好了。”

床上的人勉強支起身子,愣了半晌,傻乎乎地問:“我怎麼了?”

一旁的扶疏吸著鼻子哭哭啼啼:“今朝,你嚇死我了,你不知道你之前——”

“扶疏,回去,今朝既沒事了,我們便回去。”未竟的話突兀地被修羅王打斷,冷麵冷心的丹墀拉了扶疏,頭也不回地便走。

待到兩人的背影消失於門外,今朝的神智才漸漸清明起來,在床邊圍著的眾人身上逡巡半晌,臉上顯出失望的神色來:“顏淵和遲桑呢?”

“遲桑在這裏。”麻雀精匆匆抹了一把眼淚,從地上抱出一個什麼東西上來,直送到今朝麵前,“看。”

被抱在手上的小獸有一身灰白色的皮毛,毛茸茸的左耳上掛一小串金鈴,正掙紮著回首衝玲瓏齜牙咧嘴以示抗議,卻終因逃脫不得,不得不乖乖地安靜了下來,一雙晶亮的眼擔憂地看著今朝。

“遲桑?”今朝訝異地伸出手去輕撫神獸毛茸茸的腦袋,失笑道,“你怎麼變這麼小了?”

昔日威風凜凜的上古神獸此刻隻不過是一隻小小的獸類,如同貓狗一般被抱在懷裏,聽到今朝的話,用爪子撓了撓鼻子,不屑地噴出一口氣來,幼稚地把腦袋扭向一邊。

所幸今朝也並沒有追問下去,隻是輕聲卻又固執地重複著疑問:“顏淵呢?”

沒有人回答她,每個人不約而同地都垂下了眼,靜默便沉沉地壓了下來。

隻有那仙子仍不放棄,盯著玲瓏的眼,一遍遍重複:“顏淵呢?”

“他死了。”冰冷的聲音自門外突兀而入,木然平板無一絲波瀾,聲音的主人亦是一臉漠然,紫裾飄飄,跨入門內,一雙藏了萬年積雪的眼睛看過來,複又淡漠地重複了一遍:“他死了。”語氣平淡,仿佛不過撣去衣上的一根草莖,是一種令人厭恨的從容。

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