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術,護不住今朝不算,連你的子民也要搭進去!”
妖王也不反駁,隻憐憫地看著星宿不說話。
惱羞成怒的仙正欲大罵,卻有一旁的小弟子膽戰心驚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囁喏著喊師父,便連聲音亦是顫唞的,破碎的不成語句:“師父,那……那是什、什麼?”
星宿猛然抬頭看去,隻見天的一角,一麵巨大無比的古老銅鏡正懸在半空,渾濁的鏡麵正幽幽閃著冷光。心下猛然一凜,星宿暗叫不妙,卻聽得周圍又有更多的弟子驚叫起來:“這裏也有!”“那裏也是!”“那是什麼?鏡子?!”
地上的妖王這才慢條斯理地拈了一個訣,笑盈盈道:“上仙,那不是幻術,那是誅仙陣。”
話音方落,懸於天幕東南西北四角的鏡子猛然亮起了一陣寒光,頃刻間變幻了形狀,哪裏還是一麵鏡子,赫然是一隻渾濁血紅的眼,瞳孔閃著赤光,仄仄地盯著雲端上的誅仙;東麵又有人驚呼:“嘴!”諸仙忙不迭地回頭一看,東麵那鏡子竟變作了一張鮮血淋漓的嘴,咧開染血的白牙;西麵的鏡子是一隻青白的鬼爪,指甲暴長青筋暴露,掌中一顆活生生血淋淋的心緩慢地一下一下地跳動著;北麵的鏡子卻變作了一顆頭顱,黑發遮麵看不清麵容,唇邊一道暗紅色的血蜿蜒而下,一條黑紅的舌頭便耷拉在外,一滴一滴落著渾濁腥臭的涎液。
“你!你竟把誅仙陣改成如此陰毒!”方寸大亂間星宿早失了從容風度,不可置信地大嚷。
誅仙陣既是誅仙,殺戮之氣本就濃厚,可縱然煞氣衝天,卻斷然亦不會如今日這般陰毒狠絕,那不是誅仙陣,竟是能誅滅天下蒼生之陣!
妖王聞言,緩緩笑開來:“因為我是妖啊。”抑或說,是魔。
並不是所有仙皆如同星宿一般失了方寸狼狽不堪,亦有修為深厚的仙穩立於雲端,不動聲色一派從容:“顏淵,布下誅仙陣,失了你三分妖力;布下屠蘇界,又失了你三分妖力,你隻餘這一分妖力與我眾人纏鬥,老朽都要佩服起你的勇氣了。”
星宿聞言,這才定了定神冷靜地去看,果然那誅仙陣下便是一層屠蘇界,界中赫然又是一個妖界,芸芸眾生來來往往絲毫無生命之虞,這才是真正的妖界。
六十八
上古有創世神,創出人、妖、魔與修羅種種,卻因剛到人世的眾生孱弱且無力,每每被疾病、襲擊、災害等等所侵襲,毫無抵抗之力。這一日水神發怒,漂泊大雨連著下了三天三夜,沿岸河水暴漲,衝出河床,泛濫肆虐一路奔流,席卷吞噬沿途生物無數,創世神不忍看自己子民被淹,便用盡最後一分氣力,布下屠蘇界。那一日便隻看結界外洪水咆哮,結界內眾生安然無虞。
有著這一層原因在,屠蘇界便成了結界中至高深之術法,眾仙皆聽過這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傳說,卻要到今日才真真正正親眼看見這屠蘇界,不免又是一陣感慨。
老神仙捋著白蒼蒼一大把胡子,歎道:“不愧是泊玉公子,竟可布下屠蘇界,隻要你不死,我們便不能動界中的妖一絲一毫。老夫隻當你這妖王不過是一個名頭,戴在頭上隨性把玩,卻不料你倒還真有這一份庇護妖界子民的心。”
界內是妖界眾生,界外是孑然獨立沉默不語的妖王。
“可你未免太低估老夫!”麵目和藹的老神仙忽然語鋒一轉,一臉肅殺,“隻憑你這一分妖力,縱有誅仙陣,也未必抵擋得了我們三萬天兵天將!”
仿佛為了造勢,抑或為了挽回方才失去的顏麵,雲端上的天兵天將們個個皆咬牙切齒怒發衝冠,一齊舉了手中的武器大喊:“殺、殺、殺!”殺聲震天,好似要將四海八荒都傳遍。
“嗬。”地上抬頭看天的人隻是一聲輕笑,唇齒用力,指尖便被咬出了血,反手往清粼粼的秋水劍上一抹,那猩紅的血色竟詭異地溶進了碧色的劍身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便來試試看罷!”
諸仙皆茫然,交頭接耳時忽聽老神仙一聲大喊:“當心!”
不過是低頭到抬頭的一瞬間,天地間仿佛就變幻了一個模樣。狂風起,日光落,整個誅仙陣內一片漆黑,隻有高高懸於南麵天邊的那一隻赤瞳,幽幽地閃著微光。
山崩地裂也不過如此,地動山搖間忽聽天邊一道刺耳的驚雷,伴著驚雷聲,有一道白慘慘的閃電,在漆黑的天幕上如遊龍一般瞬息即逝,照亮陣內麵麵相覷的眾仙驚恐的臉。
雷聲閃電過後,劈裏啪啦地落下了什麼東西,砸在諸仙頸上額上,一陣冰涼。初時以為不過是冰雹,便屏息凝神等著這陣暴雨過去,黑暗中卻不知哪裏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很快又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戛然而止,寂靜無聲。
赤瞳慘淡的微光下眾仙麵麵相覷,正不知發生何事,忽然另一處又有一聲慘叫,痛苦嘶啞的呻[yín]聲後,便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咬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嚼著人的骨肉,不斷發出輕微的哢嚓聲與喉間黏膩的吞咽聲,忽然“咕咚”一聲,好似是那東西終於把嘴裏嚼碎了的東西咽進了肚子,便靜悄悄地再無聲息。
黑暗中的恐懼漸漸蔓延開來,每一個輕微的響動都令人頭皮發麻,明知危險就在周遭,卻偏生無力阻止,好似等死的絕望幾乎逼得人崩潰。而那一頭,妖王卻像玩厭了這個遊戲,一甩明晃晃的秋水劍,挽起一朵劍花,陣中立刻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呻[yín]、怒喝、呼救,不絕於耳,引得諸仙再也顧不得顏麵,一陣驚慌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