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恩隻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便又恢複一派漠然。倒是九太歲側過臉去不忍再看,眼角已然泛紅。
“天界暫時還不知道。”崇恩曲起一指碰了碰麵前的虛空,立刻有紫光閃過,灼熱地燙開了他的手,“你這結界不能撤。她的魔氣太重,撤了結界,天界很快便會知道了。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隻能熬過一日是一日。”
青耕和崇恩也不過留了片刻,便匆匆告辭。這孤城裏便又隻留了互相折磨的兩個人。
小傻子安靜的時候喜歡背著人坐在牆角,低著頭不知幹什麼。顏淵走過去一看,便見她刻板漠然地拿著柳葉刀劃破自己的手臂,沾著流下來的鮮血在地上寫字,寫的依舊是泊玉兩個字,小小大大,歪歪扭扭的布滿了一片地,遠遠看去,鮮紅觸目,像是拿刀在心底刻出了這兩個字,慢慢泅出血色來。
“今朝,我想起我的前世來了。”顏淵在她身後說。
那仙子聞言慢慢地轉過頭來,空洞洞的眸子呆呆地將他看著,本能地將鮮血淋漓的指頭塞進嘴裏吸吮。
顏淵溫柔地將她受傷的手包紮好,抱她入懷,對著結界外的一片虛空講起往事來。講彼時第一眼見到她時的情景,講她小時被那些師兄師姐欺負時的模樣,講還是一隻貔貅的遲桑,講蓬萊島的那一片千裏杏林。也隻有在這時,小傻子才會乖順下來,如同他懷裏懶洋洋的一隻貓,不推拒,不掙紮,主動地偎入他胸膛認真地聽他說話。
顏淵心裏一陣驚喜,以為這法子對今朝有用,便越來越多地陪伴在她身邊。可不過打一個盹,再睜眼時那仙子依然是入魔的樣子,遲鈍地伸出舌頭舔著刀上的血,絲毫沒有變化。
於是方才的欣喜仿佛就被潑了一盆冰水,心涼徹底。
鋪天蓋地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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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陸續又有人來看今朝。先是玲瓏。蒼白了一張臉的麻雀精撲到結界上又被彈開去,索性跌坐在地上抹眼淚:“今朝,你真傻!遲桑又不是不能化成人形了,隻不過沒有個明確的年月罷了!那又如何?千年萬年的我都等下去,總有一天能等到他的。你何苦為了他入魔?遲桑還活著時,就護你護得緊,如今你叫我怎麼和他說你入魔了!”
小傻子聽到遲桑時,愣愣地側過臉去看玲瓏,卻又很快回過頭,兀自擺弄著手中的刀。
妖王在結界裏冷眼看著玲瓏,半晌歎道:“玲瓏,與你無關,與遲桑亦無關。是我的錯。你且放心罷,我定會還你一個清醒的今朝來。”
地上的麻雀精哭紅了眼,結界裏的小傻子卻莫名其妙的笑起來,眼裏全是魔障。
玲瓏走了以後,是蛇王白澤來訪。
一身白衣的蛇王一副仙人之姿,衣擺翩翩仿佛要羽化升天,靜靜地站在結界外,便是遺世獨立的姿態,哪裏有半點妖孽的媚氣和殺意。
結界裏的妖王懶洋洋地一抬眼:“我知道你不待見我。如今弄成這副樣子,你想笑便笑罷。”
蛇王沉默了片刻,開口依然是指責的語氣:“你對不起她。”
“是。”顏淵爽快地一頷首,“所以我守著她。”
“她太老實。做什麼這麼認死理呢。”白澤歎道,“和當時的我一樣。滿心隻恨著把我救回來的西王母,恨她將我弄成這半妖半仙的鬼樣子,才叛了天庭重回妖界,可回了妖界當了蛇王又如何呢?如今想來,一切都是空,又有什麼是非得到不可的?”
妖王隻在一邊沉默地聽。白澤忽然又轉眼看他:“值得嗎?她對你就這麼重要?”
妖王眼神一閃:“重要。”
“舍了你一命也值得?”
“舍了天下蒼生也值得。”
於是白澤就不說話了,抱了抱拳就要告辭,轉身走時忽然微微側過頭,冷冷拋下一句話來:“若哪天天界知道了,派天兵天將來誅殺她,那麼用得著我的地方就叫上我。既已叛了一次,也無所謂叛第二次。”頓一頓,又補充了一句,“不是為你,不是為妖界,是為她。”
外界的人來來往往,裏麵的仙子一概不聞不問,瘋狂時失了魂一般的四處遊走,見了誰就伸出長長的爪子要剖開他的胸膛;安靜時便躲在角落裏玩著柳葉刀,刀尖對準皮膚,如同在宣紙上潑墨一般的亂劃,血跡斑斑。
顏淵恨極的時候會扯過她,抓著她的肩恨聲怒斥:“今朝!你看清楚,泊玉就在你眼前!你醒過來啊!”
小傻子不語,隻看著他幽幽地笑。
絕望的妖王一低頭便吻住了小傻子的唇,輾轉間已瘋狂失控,把握不住力道,隻想借著這吻將不安悲愴統統宣泄出來,忽然間唇瓣一痛,仙子尖利的牙咬破了他的唇,依賴地吸吮著汩汩而出的鮮血。顏淵也瘋了似的吻回去,如同兩隻互相撕咬的獸,糾纏掙紮怎麼也找不到出路。
累了的時候今朝也會睡,闔上赤紅的雙目後,就是從前那張平凡的容顏,在月光下安詳寧靜,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