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段(1 / 2)

切不可惦念著以往苦難,否則怨靈入體心魔成讖,縱是我佛廣設方便也解脫不得。”

“什麼?”今朝詫異地問,一臉茫然。

檀陀地藏不語,五指捏訣,片刻間手掌掌心浮起一方佛印,金光閃閃正氣淩然。今朝還在納悶間,身邊的人動作極快地擋在她身前,廣袖一揚將她罩在身後,似笑非笑道:“心魔還需心劫解,在下雖不才,卻也自信有這資本護住她,四海八荒間食人惡鬼修羅無數,還望菩薩早去度化。我們便不打擾了。”

一時間僵持不下,楚江王隻在一旁冷眼看,對峙了半晌,檀陀地藏掌中佛印金光散去,漸漸消弭無形,轉過頭去複又度著穀中瘦骨嶙峋的餓鬼,再不看他們一眼。

顏淵拉著今朝就走,相握的手顫唞著有些濕滑,像是無盡恐懼的樣子。今朝也覺出不對來,反手握住顏淵:“顏淵,怎麼了?你在怕什麼?”

沒人回答她,隻有身後檀陀地藏的誦念聲悠悠傳來:“隨所在處,若諸有情,愛樂別離,怨憎合會……隨其所應,安置生天涅槃之道。”字句皆是佛理,像要度化人成佛,再不受這情愛之苦。

直到出了地府,滿臉陰霾的妖王才鬆了口氣,惡狠狠地轉頭看今朝:“傻子!他剛才那是要度你啊!如果我不擋著,你這小傻子就被佛印淨化了個無情無欲,剃光了頭發出家做尼姑去了!你是成佛了,那我怎麼辦?嗯?”口氣凶殘齜牙咧嘴,的確像是一匹惡狼。

差點兒被度化的小傻子還睜著一雙眼呆呆地問:“他度我做什麼呀?”

顏淵的表情有一瞬間僵在臉上,卻很快又變成再自然不過的姿態,打哈哈道:“不知道。那老禿驢指不定是覺得你一個上仙和我這妖鬼混不成體統,好度了你重回天庭呢。”

知曉了遲桑魂魄的歸處,回程便輕快了許多,小傻子掰著十個指頭算:“顏淵,等我們找到遲桑的魂魄,就把他救回來,這樣遲桑也不用怕化成人形的千百年間出什麼意外,玲瓏也不用等上千百年,這樣挺好。”

顏淵也笑得輕快:“好啊。等會兒我們就把他救回來。”

於是小傻子兀自笑得更開心了,卻不知隻要一抬頭,便能看到顏淵眼中的陰影重重。

到了人間,方還走在東街的街頭,便看見盡頭有許多人聚在一處,對著玲瓏老宅庭院裏的那株梧桐樹指指點點,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卻又不敢走近,像是有忌憚似的。

今朝一急,差點兒便騰雲駕霧直飛入院中,幸好被顏淵拉住了手,帶著她不急不慢地朝盡頭踱去。

人間的這一朝正是繁華的太平盛世,便有許多生活寬裕的婦人不用擔心家裏柴米油鹽吃穿用度,閑來無事便搬著馬紮聚攏在一起說人閑話,東街的王家閨女私會野男人;西家的李麻子夜半翻了隔壁寡婦家的牆,說得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一般。此刻也如同往常那般,對著玲瓏的宅子指手畫腳唾沫橫飛,那滿臉的憂色倒像是朝堂中擔心國運民生的丞相。

顏淵走近了,笑嘻嘻地朝一個大嬸作了一個揖,好奇道:“大嫂子,這宅子裏是怎麼了?怎生有這麼多人圍著?”

不耐煩的大嬸霍地吐掉嘴裏嚼著的瓜子兒,猛一回頭正要瞪這不識相的插嘴之人,一對臉瞧見顏淵的相貌,頓時無端端的溫柔了起來,還扶了扶鬢邊的那朵大紅花:“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怪道不知道我們這縣城裏的事。這宅子啊,可是個凶宅。”一手指向那老宅子,大嬸的表情忽然詭異起來。

“凶宅?”

“可不是。這宅子都廢棄了很多年了,聽說鬧鬼,有人親眼看見這宅子裏有白影飄來飄去,所以平常都沒人敢往這門前過。前些日子,聽說這院裏的梧桐樹上棲了一隻鳥,叫聲可好聽了,尾羽也漂亮的很,跟彩虹似的眩眼,大家都說這是鳳凰哩,都說是上天的神仙看不慣這宅裏的鬼,派了鳳凰來降它的,若真降了這鬼,我們大家夥兒的住著也安心不是。沒想到今天早上這鳳凰卻被趕走了,還是被一隻小麻雀給趕走的!公子你是沒看到啊,那麻雀個兒挺小,像是這宅子裏的家雀,鬥起鳳凰來卻毫不示弱啊!這小翅膀一揮一扇的,愣是把人家鳳凰給啄了幾口,鳳凰居然拍拍翅膀飛走了!唉,這下子可沒指望嘍,本來還想借著這鳳凰壓一壓鬼氣的,如今看來,這鬼可厲害著呢,連天上來的鳳凰都拿它沒辦法……”

一番話直把今朝聽得一愣一愣,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那大嬸似是十分有成就感,指點江山愈發說得眉飛色舞,正唾沫橫飛間,宅子那扇掉了漆的老舊木門卻忽然“吱呀”一聲開了,門開了半扇,裏頭卻無人。此時亦沒有風,就更顯得詭譎。

方才還聚在一起湊熱鬧的人瞪大了眼睛沉默了半晌,忽然不約而同地齊聲大叫起來,跑的跑躲的躲,轉瞬間門前已是一片空蕩。

“是你搞的鬼?”今朝問顏淵。

顏淵還不及開口,門後有人淡淡地接過話頭:“是我。”

正是玲瓏,依舊穿著一身素衣,鬢邊那朵白花已泛黃,馬上要枯萎的樣子。

“玲瓏,我們知道遲桑的下落了……”今朝等不及踏進門去,一迭聲地嚷著,將前因後果說了個遍,平日裏總是麻雀精聒噪著向今朝抱怨遲桑的呆遲桑的種種缺點,今朝隻在一旁默默地聽,偶爾寬慰幾句;如今卻正好相反,今朝喋喋不休地說著,麻雀精卻一臉淡然,安靜地在一旁捧著茶碗,時不時地啜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