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雷不間斷地響了半日,終是漸漸平息了下去,天邊的雲層也散了開來,露出旭日萬丈的光芒,那硝煙也開始慢慢地褪去,入目所見,先是周圍寸草不生的一片焦土,接著便是玉石砌就的誅仙台。
那堅固的誅仙台竟然也裂了幾道細細的紋,台上一隻貔貅伏著一動不動,是今朝小時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小得兩手便可抱在懷裏,原先銀灰順滑的皮毛已是一片烏黑,深深的一道雷劈的傷痕正嵌在背上,皮肉翻卷猙獰不已。
“今朝!”顏淵遲了一步去捂今朝的眼睛,眼睜睜便看著那貔貅化作了晶瑩的星點光芒,散在了風中再也尋不到。
身旁的人一動不動,連呼吸也聽不見,好似被抽空了一般,顏淵急了,使力捏了捏她的手掌,喚道:“今朝?”
那仙子抬起頭來,紅得仿佛滴血的眼睛遲鈍地盯著他,唇邊一抹笑容陰鷙狠毒,周身皆散著黑色的霧障,那殺意直衝上雲霄。
早有人感受到今朝的殺意,急急地掠了過來,與顏淵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低聲說:“帶著今朝,跟我來。”
幸而眾人被那天雷驚得怔然,竟也無暇顧及這一邊,於是顏淵便抓緊了今朝,再也顧不得其他,飛身跟在崇恩後頭。
一路往東,出了蓬萊出了昆侖,便是人間妖界。崇恩凝神感應了半晌,才終於停了下來:“放下她吧,已過了天界耳目所能到的地方,想是安全了。”
剛落了地,一路不吵不鬧跟著顏淵走的今朝忽然怪笑起來,十指指甲暴長,就往顏淵探來。
“小心——”崇恩來不及出口提醒,今朝的指甲已生生紮入了顏淵的肩頭,紮進血肉經脈幾寸,又忽然狠戾地拔了出來,帶出一道血痕,又往他另一邊肩頭伸過去。
顏淵一個側身,險險閃過,腳下已滑出幾丈遠。未得逞的仙子似是惋惜地歎息了一聲,古怪詭異得讓人不寒而栗,將沾滿血的手指仿佛嘴裏津津有味地吸吮。
“她墮仙了。”崇恩冷眼看著,手指結印,嘴裏低聲唱禱,便有金色的法印在他指尖形成,趁今朝還在吸吮鮮血的時候直直射入她額頭,她赤目裏的血紅便迅速褪色,人也是呆了一呆,緩緩地收斂了周身的殺氣,跌坐在地。
“加上你死的時候那一次,這是她第三次了。我的法印雖能幫她一次兩次,可以後的力量隻會越來越弱,怕是幫不了她第三次了。她這樣的光景若再出現一次,便是真真要入魔了。”
冷眼看著素來寡情的妖王不顧自己肩頭傷,將跌坐在地的今朝攬入懷裏,崇恩別開眼去,漠然道:“你好好看著她罷。別讓天庭發覺,天庭可以許今朝下界與你鬼混,卻不許任何一個仙墮仙,從前凡是墮仙了或者入魔了的,皆是被天兵天將格殺了的。今朝固然盛寵在身,這一點上天帝卻不會含糊的。你也且好好地守上她一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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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還未落,他早已登上雲頭飄然遠去,一身孤傲的紫袍在天邊很快消失不見。
崇恩剛走,今朝便醒了過來,迷惑地瞪著一雙眼看著顏淵:“顏淵?”
“是。”他朝她溫柔地笑,一手飛速結印,肩頭上的傷竟自行結疤愈合,片刻後光滑如初,絲毫沒有方才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樣子。
“我們現在……回妖界了麼?”
“是。你方才在刑場上看著遲桑行刑完後,便催著我趕緊回妖界打聽遲桑魂魄的歸處,不想到了半路你卻忽然說頭暈,我們便休息了片刻。”妖王的謊言說得順暢,滴水不漏地將小傻子騙了過去。
“顏淵。”小傻子也信了,認真地看著妖王,“我們先不回妖界,先去人間找玲瓏。”
人間東街盡頭的大宅子一如既往的冷清幽靜。推開門進去,梧桐樹上那隻鳳凰聞聲輕蔑地看他們幾眼,又毫不關心地轉過頭去梳理羽毛。
麻雀精撒著米喂著那些蘆花母雞,頭也不抬地問著來客:“結束了嗎?”
她一身的雪白喪服,腦後鬆鬆挽了一個人間已婚女子的發髻,髻邊斜插一朵白花,分明就是守喪的樣子。
今朝一愣,木訥訥地開了口:“玲瓏……你知道了?”
如何能不知曉?天界要殺一隻上古神獸的消息傳的遍天遍地,隻消出去轉一圈,便能聽到混跡在人群中的妖竊竊私語,隻差沒有說出遲桑的名字了。麻雀精亦不是笨人,前後一聯係,便在心中猜了個大概,如今看著今朝亦是一身的素衣,苦苦維持了半天的倔強麵容終於崩潰,再也強撐不起那微笑,一開口已是泣不成聲:“他可曾說起我?”
“他最惦念的人就是你,托了我們來照顧你,玲瓏,回妖界吧。”
哭得淚雨滂沱的人慢慢地止住了眼淚,再抬起頭來時,臉上淚痕猶未幹,卻已是堅持的麵容了:“我不回去。我在這裏等他,便是千年萬年,我也等下去。”
六十
玲瓏不肯跟著回妖界,回去的時候便隻有兩個人齊肩走在路上。
今朝還惦念著要回天庭與崇恩、青耕和東王公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