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1 / 2)

瞬間的怔然。

“今朝,我會在蓬萊島留三千年,三千年以後,杏子剛好熟了,我來摘給你吃。”

“公子,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最初的最初,以為自己不討喜,便揚起笑臉,小心翼翼地努力討好每一個人,“哥哥姐姐”地叫,卻不意看到人們眼裏的鄙薄之色更濃,再後來,就漸漸沉默下去,安靜地立在一旁,做一個被忽視的角色。

泊玉一愣,原來杏子也勾不了小女娃的心思,他隻能默默思忖。要怎麼說?不是她不討喜,是她風頭太健,引得旁人嫉妒,便要去欺負一個小女娃兒,好在暗地裏沾沾自喜:看,崇恩聖帝的義女又怎麼樣?東王公的徒弟又怎麼樣?欺負她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泊玉在人間流連久了,那些人心知道得清清楚楚,也知道自己今日照顧了她,明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旁人會變本加厲地欺負她,可是這些事情,怎麼和一個小女娃兒說清楚?

隻能蹲下來溫和地笑:“今朝,他們不喜歡你,你要喜歡你自己。那些話,隻要你不聽,就不能傷害到你。”說完,自己先在心裏歎一聲,說是盛寵,可那位崇恩聖帝他也知道,與自己年歲相當,一雙絕世的眼裏是萬年不化的冰雪,冷冷看過來,叫血肉的熱人心也結起霜花。這樣的一個人,懂得怎麼做一個父親麼?

今朝似懂非懂,還是“嗯”了一聲。至少,這是父君死後第一次有人願意認認真真聽她說話。

過了幾日,說是南方鬼帝統領的桃止山上起了戰亂,東王公率了天兵天將去增援,蓬萊島就隻餘了一個少島主當家。少島主的性子是極好的,沒有東王公的雷厲風行,東王公一走,就先給眾人放了幾日假。

今朝鬆了口氣,以為這一回可以好好睡一個飽,到了寅時,卻自動醒了過來,想再睡也睡不著了。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摸索著穿了衣服,獨自走到了練武場,施了術法練騰雲術。

泊玉找過來時,就看到今朝一次次跌下雲頭的慘狀。溫文爾雅的泊玉公子在暗色裏沉默了許久,放下在懷中亂拱的神獸,拍一拍它毛茸茸的腦袋:“去吧。”

再一次跌下雲頭,今朝仰麵躺在泥地上喘氣,見到天邊那一線日光正在厚重雲層中掙紮欲出,忽然臉頰一陣溫熱溼潤,偏頭一看,一隻形貌古怪的獸正搖著尾巴,吭哧吭哧地往她臉上噴氣。

立刻嚇得坐起來,喉嚨裏就溢出一聲驚叫。

“不用怕。這是貔貅,以後就跟著你了。”泊玉自遠處走來,對小獸喝斥了一句,小獸就嗚咽一聲,垂下頭蹭著地,一副委屈的樣子。

今朝目瞪口呆:“給我的?”

“是。長生大帝送來的,是上古的瑞獸,護主心尤其強。你如果實在學不會騰雲術,就讓它做你的坐騎。”泊玉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想起登門討貔貅時長生大帝那張不甘不願拉長了的臉,唇邊一抹苦笑將散未散。

“啊,貔貅貔貅……”才一萬歲的小女娃畢竟童心未泯,小聲喚著,趴在地上與小獸對了一個眼,隻看到神獸一雙比自己還大的黑亮的眼,還有毛茸茸耳朵上掛的一串金鈴,晃晃蕩蕩,清脆的鈴聲碎了一地。

“貔貅,過來。”泊玉喚一聲,從神獸身上捋了幾根灰白色的毛,飄到地上,立刻變成了幾串金燦燦的銅錢。

今朝張大了雙眼,吃驚地看貔貅,貔貅抖抖身子,一副誌得意滿的驕傲樣。

“給它取個名字吧。”泊玉說。

“就叫貔貅不好嗎?”

“這種神獸,全部叫貔貅。給它取了名,它才是一隻獸,一隻屬於你的獸。”

回過神來,日光已經噴薄而出,一派清秋萬裏的風輕雲淡,今朝認真地看進貔貅的眼裏,輕聲說:“叫遲桑好不好?”

神獸歡快地打了一個噴嚏,蹦躂著四處招搖起來,落了一地的金銀。

天色再黑下來的時候,昔日空蕩蕩的木床上多了一人一獸,心滿意足地摟著毛茸茸的遲桑,那溫熱的溫度傳到身上來,就像是寒冬裏喝了一盅薑茶,暖暖地一直饜足到全身。今朝露出兩個酒窩,小聲地絮絮在遲桑耳邊說著:“遲桑,二師姐說她有許多漂亮的娃娃,可是我不嫉妒她,我有你。”

“遲桑,除了父君,我從沒有見過公子那麼好的人,可不可以讓他一直陪著我?”

“遲桑……”

遲桑的耳朵動一動,清吟的鈴聲在夜色裏響起一串,伴隨著童聲的細語,又很快如同水痕波紋一樣消失,夜還很長。

三(已修)

昆侖山西王母座下的素女騰了五彩祥雲,衣袂飄飄落到蓬萊島上,說是受泊玉公子所托,帶了用雲霞編就的織錦衣料來,一路嫋嫋婷婷直奔泊玉的小院而去。

引得一幫天奴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講起來。

“看,那素女腰扭得和水蛇似的。”

“那副妖精樣子,哪裏有半點仙味。”

“說什麼送料子,蓬萊島上什麼沒有……”

忿忿地說著,芙蓉麵上帶了不甘,將一口銀牙貝齒都咬碎。

素女就笑著對泊玉說:“公子,蓬萊島上走一遭,身上不知被戳出多少個窟窿來,也不知多少天奴姐姐指著我脊梁骨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