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女兒?”
“是。在你這裏住些時日,教她一些基本術法,再高級一些的,她資質愚鈍,也學不會。”崇恩淡淡說,又轉向今朝,“給你師傅奉茶。”
早有天奴捧了茶候在一旁,聽崇恩如此說,便將茶遞給今朝,說一聲下跪,今朝便在冰冷階前跪了,隻覺得膝頭碰上白玉磚,竄起一陣涼意。
“好,起來吧。既做了我東王公的徒兒,便要守我蓬萊島的規矩……”東王公在麵前說著,聲音也如同玉磚一樣冷硬。
今朝低著頭,思緒就蔓延了開去,仿佛回到很久以前,父君還在的時候,牽著她在雲端看萬裏雲海舒卷蒸騰,手心裏的熱度一直暖到心裏去。再回神時,卻已是跪在蓬萊島的玉石階前,膝頭涼意漸漸地蔓延到了全身。
就這麼在蓬萊島住了下來。東王公管教極嚴,每日亥時熄燈入睡,寅時就要起更,起了床,便跟著東王公座下的幾個徒子徒孫學術法。
東王公說:“這是青華大帝的遺孤今朝,今後便跟著你們從師於我,你們做師兄師姐的,多多照顧她。”
當著他的麵,沒人敢說什麼;東王公一走,便起了一陣議論。青華大帝的遺孤啊,一夜之間便盛寵在身,崇恩聖帝的義女,東王公的徒弟,名頭一個比一個響亮。旁人修煉幾百年,不過修成一個散仙,個個削尖了腦袋想往蓬萊島鑽,她得來卻不費吹灰之力,怎麼不叫人羨慕?簡直由羨慕到嫉妒。
今朝悶頭不響,嘰嘰喳喳的說三道四,她聽的並不少。
第一日,學的是最基本的騰雲術,今朝勉力才招了一朵稀薄的灰雲,小小身子剛跨上去,便一個跟頭栽了下來。
周圍靜默片刻,接著便有人笑歪了嘴巴。青華大帝的女兒,怎麼蠢鈍地跟一個凡人一樣,立刻輕蔑地瞥她一眼,掩飾都不願意掩飾的鄙薄表情。
有人騰起了一朵金雲,特地在今朝周圍繞了三圈,居高臨下笑道:“今朝,我給你做了個示範,還不謝謝我。”
今朝垂了眼,柔順道:“謝謝師兄。”
周圍便一陣哄笑,四下散開去。
這一日東王公滿麵喜色,破天荒地準了徒弟們一天假不必修煉,今朝正困惑,聽底下碎嘴天奴講起,原來是東王公的獨子泊玉自人間遊曆歸來,東王公正準備設宴接風洗塵。
天奴姐姐們驚呼一聲:“泊玉公子要回來了?”立刻羞紅了粉麵,特意打扮起來,穿了七彩霓裳,戴起明月璫,故意扭起腰來走路,腰身細軟的如同流紈素一般,連聲音也軟了許多,鶯啼一般清脆動聽。
今朝偷偷跟在天奴們後頭,去門口見一見那泊玉。
那一年,蓬萊島的千裏杏林露華正濃,千樹萬樹雪上晴梢,杳杳渺渺。那杏林盡頭,有人一身月白長衫,手執一管長笛,坐在神獸上,緩緩朝這邊行來。笛是青玉笛,座下是流蘇金鏤鞍,月色衫袍飄若流雲,華茂春鬆,驚才絕豔的儒雅佳公子。
天奴姐姐腮上飛起一抹紅霞,白齒咬住紅唇,一副小女兒的嬌樣。
仙界蓬萊島的泊玉公子,名號說出去,六界裏哪個不讚歎一聲“風流人物”。泊玉公子行過處,一管青玉笛入了多少春思閨怨的綺夢裏,直叫一川煙草失了顏色。
今朝悄悄躲在人群後,瞠大了雙眸看著這眾人簇擁的尊貴少年,看著東王公萬年不變的冷臉揚起慈愛笑容來,輕輕拍泊玉的肩,說一聲:“小子,回來了。”
便沒有再看下去,靜靜地退了出來,回了屋裏,木床一張,冷茶一壺。今朝就不由自主想起許久以前的光景,自己在外瘋玩,回到家裏,聽到父君寵愛的一聲:“回來了。”如今回憶起來,仿佛是前世的事,連父君的麵龐也已經記不清楚了。
泊玉的接風宴請來了各路神仙,絲竹聲聲,一直傳到今朝偏僻的院落裏,第二日起床就有些遲了。
匆匆趕到練武場,冷言冷語先撲上麵來:“呦,不愧是今朝仙子,讓我們師兄師姐等了許久,好大的麵子。”
今朝乖巧地揚起笑臉,輕輕說:“下次不會了。”
可修煉時仍然遭了些刁難。
練武場裏的嘿嘿哈哈聲正傳到散步的泊玉耳裏,不由得循著聲音走了過去,看見父君的幾個徒弟徒孫正在教導一個小女娃,卻又不像是認真誠心的樣子,時不時對視一眼,閃過促狹,便伸腿故意絆她一腳,歎息一聲:“師妹,你真蠢。”
本是不願管這等閑事的,可卻無意間看到了那小女娃兒的側臉,固執地抿著唇,眼裏既無憤怒又無憎恨,隻有安靜一片。腳就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不由得走了出去,溫聲道:“蓬萊島的規矩,何時變得以大欺小了?”
眾人一愣,抬頭看到是泊玉,斂眉喚道:“泊玉公子。”又聽他溫潤嗓音說出的話卻頗有些嚴厲質問,就訕訕地低了頭。
泊玉視線又落到那女娃兒身上,若放在人間,隻不過十歲的樣子,容顏勉強隻能說清秀,穿了一身短襟長褲,衣褲均是是沉沉的黑色,紮了兩個包子一樣的發髻在腦後,一點也不像他在人間見的那些女娃兒那樣天真爛漫。
“過來。”泊玉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