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殤 第一章 天之一方(3 / 3)

他們在等待,一直在煎熬,太久了,太長了,時間……

路在那時候,突然就是盡頭。

“大哥,我們也趕緊進城去吧!”青衫男子壓不住心頭狂喜,從人群中擠過,扶著灰衣男子,小心翼翼的走著。

灰衣男子望著扶老攜幼雜遝而去的逃難人潮,微微點頭。

兩人蹣跚著緊隨人群,片刻之間,來到城樓之下,發現人群停止了奔走,兩人側身看去,但見一條寬愈十丈的深溝橫在人群與城樓的中間,深溝中是平淌的水,看不出深淺,直直地延伸,圍繞著整個城牆。

兩人對望一眼,舒展的眉頭重又皺了起來。

戰亂之中,誰都知道,難民是不能輕易的進入守衛的城池,因為誰都不能擔保,這些難民中,是不是混有敵國的奸細。

橫在眾人身前的深溝便是城池的護城河,河道傍著城牆挖掘,仿似一條巨龍將整座城池盤環,進出城中的唯一通道便是一座吊橋,如今,那座寄托人群所有希望的吊橋正安閑地傍牆肅立,渾然不覺河對岸的不速之客。

人群中一陣騷亂,夾雜著許多哀怨,忽而,不知誰人,突然一聲哀喊:“樓上的軍爺,我們都是各地逃難的百姓,你們行行好,放下吊橋,讓我們進城吧!”此語一出,人群裏更似炸開的馬蜂窩,附和聲、哀求聲、呻吟聲、咒罵聲……高昂激勵,傳出數裏,其中的悲戚之情,更是不可言喻。

在城樓之上,士卒十餘人,一字排開,高矮參差不齊,手握長戟,銀色的士甲在驕陽中熠熠發光,憑欄肅立,麵向城樓人群,卻是充耳不聞,無動於衷,仿似一尊石刻的雕塑,他們不敢妄動,因為這城池的守將不同他人,他們中,誰都知道,不聽命令,下場會是怎樣。

人群漸現急躁,城樓之上一陣騷動,灰衣男子抬頭瞧去,但見樓層拐角處走出一道身影,甚是偉岸,看去年齡略大,身披銀色戰甲,頭盔遮麵,隻露出一對精光閃爍的眸子,身後跟著一同穿戰甲的男子,那男子低頭正說著什麼,對他前麵的那人甚是恭敬,此時那道身影來到城樓之上,倚欄而立,一雙眸子,不住地打量樓下人群,忽而,眼光一頓,停在了灰衣男子蒼白如紙的麵上。

灰衣男子一驚,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電擊火光觸遍全身,他隻想是舊日仇家,身子不由一震,麵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強作鎮定,慢慢低垂下腦袋,不敢迎頭去看。

片刻,終於按捺不住,眼角微微上揚,去瞟那人,微微失望,那人已是背向於他,正與身後隨從說著什麼,他心中不由自主升起莫名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似多年的好友重逢,又似分離的戀人般蕩氣回腸的愛情,百味交雜,久久縈繞,揮之不去。

他正想著,忽而,耳畔傳來“吱吱呀呀”的嘈雜聲,人群凝目看去,不由得爆出歡呼,灰衣男子心頭正百念糾纏,忽而聞得聲音,不由收起如絲交織的雜念,駐足凝望,但見兩條粗圓的繩索,蒼勁有力,垂吊著那座肅立的吊橋,緩緩而落,隨即眼前一亮,兩個古樸斑駁的隸書大字,不偏不倚,篆刻在城門上方的橫梁正中央,便隨著那沉屙積重的吊橋緩緩的下落之勢,漸漸顯現,赫然“曆下”兩個暗紅大字。

曆下,危在頃刻的齊國的一座外城,居於齊地,掎角之勢,橫插在齊國的土地之上,地理位置極是要緊,這曆下城西北臨抱濟水,水流東北而上,依勢入海,南麵群山依繞,峻嶺崇山,虎踞桹桹,再偏南處,便是齊國長城,其西端起於防門,東向經五道嶺,繞泰山西北麓的長城嶺,經由泰沂區,延伸至小朱山,始才入海,一水一牆,以掎角之勢,依繞曆下古城,虎踞之勢,猶見利害。

灰衣男子望著吊橋落下,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城牆頭,那裏已經隻有那些站立的士兵了,他隱隱中,覺得,這曆下的守將不簡單,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時,護城河旁人群眼見著吊橋落下,一顆沉重的心也隨即緩緩落下,稍稍片刻,一聲重重的“咚咚”聲響,吊橋落地,濃濃的塵煙蔓延而來,人群不待塵煙落盡,隻聽得腳步紛雜聲響起,人群像是生怕吊橋突然重又升了回去,紛紛奔湧著爭著搶先擠向城去,灰衣男子陣陣搖頭,這就是亂世中百姓的最好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