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聽見大哥應允,露出笑容來,目光還有一種躍躍欲試,就聽見他很有信心的說著:“大哥,放心好了,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出來!”
那時,再去看灰衣男子的時候,灰衣男子正失神,盯著西首碧綠蒼翠的青鬆發呆,他心中好奇,為何大哥,有心事的時候,總會去看著那些山川,那些河流,循著灰衣男子臉向瞧去,卻也隻有一眾碧綠蒼翠的高山,聳立大道兩側,並無什麼特殊奇怪,他本不是什麼附庸風雅之人,不會寫曲做辭,見到人群正急急趕路,低聲喚了灰衣男子一聲,兩人跟著人流,在秋色裏,身影會拉的很長很長。
秋,原本就是蕭條,是無邊,也無計,到處,揮霍著的生機,在遠處綿延的山脈凋落,一片喧囂,一片繁華,隨處可見的蕭條,在秋日中散發而出,在空氣中撕開一道一道的傷口,久了,就會變成看不出的不起眼的一些印痕,而,這些並不太明顯的痕跡,在那時,憂傷,痛苦的時候,會在深色的秋裏劃開一道巨大的口子,能夠盛得下所有的悲傷。
已是晌午,逃難而來的人群顯得疲憊不已,他們將要趕往齊國,七國中碩果僅存的最後一個國家,現在,四下的卻是一片荒蕪,路好似永遠都走不盡,走不完,路的前麵,等待他們的似乎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路有餓死骨,白色森森,戰亂中的百姓,好似永遠隻有這樣的一種命運,不是被人踐踏,就是變成白骨森森,如今,這些人,心中會很恐懼,前麵未知,後麵不可回顧,而,最可怕的是,等待,等待在他們心中的希冀,好似永遠都會是未知,恰恰,有時候,會有來自外界的影響,如同噩耗般能夠讓他們屈服,最後的底線,隻在於心中的很小很小的希冀。
忽而,北上而去的天際似是響起一聲悶雷,原本羸弱的人群慌亂不已,簇擁著身軀向道路兩側移動,唯有勢單力薄者,未曾移動,被推倒踐踏,呼兒聲,喚女聲,慘叫聲,腳步嘈雜聲,聲聲入耳,扣入心扉,徒生許多淒涼。
灰衣男子凝目望去,不禁眉頭微皺,大道的盡頭,飛踏而來的馬匹,如同沉重的石塊,在沉寂的水塘驚起波瀾,他們是前後的兩隊人馬,這中間的利害關係,他自然不會知道,但是,他從最前麵的那個馬匹上的少年看去,那神色間的慌張,分明預視著自己是受害的一方,可是,這些又不是他現在所能左右的了,戰國,似乎永遠是強搶弱食的結局,而且,這樣的結局,仿似永遠都沒有改變過。
想到這裏,他又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青衫男子側過頭,麵露關切,同時很警覺,望著那飛來的馬匹,那些馬匹,並沒有停留多久,很迅速,青衫男子在看去的時候,一前一後,兩隊的人馬,已經消融在南下的大道盡頭。
盡頭的黃煙慢慢沉落,重新露出一條蜿蜒的大道,那條無窮無盡的路。
那時,一切似乎歸於沉寂,還有蕭條。
“大哥,你沒事吧?”一路上來,青衫男子看多了路途上的追追殺殺,見怪不怪,倒是很擔憂義兄的傷情。
灰衣男子微微搖頭,望著大道盡處消融的塵煙,微皺的眉頭直至遮住了那憂鬱的眼神,他側過身,在深色的秋季裏,回望的是來時那片薄色的蕭條,或許,我再也回不去了。
難民又開始南下了,漫長的旅途,未知而絕望,依然如同迷霧籠罩在人群之中,漫長鮮紅,如同流淌天際的晚霞,一路流到每個人的心裏,那傷痛近於無形,卻能清楚的被聽見在秋幕下悲鳴的聲音。
“大哥,你看,城樓!”那青衫男子,在走了不久之後,極目遠瞻的時候,突然看見了,那遠處隱藏在暮色中的城池的輪廓曲線,很歡喜,傳遞著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終於,在逃出那死城之後,再次的感覺到了自己還活著,離死會越來越遠。
那被叫喚的灰衣男子心中突突的一陣歡喜,麵上也露出歡喜,身子微動,陽光很和煦,溫暖,他卻能感覺到自己的顫抖,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再次看見這樣的城池。
人群,在那時,一陣騷動,目力好的不禁矚目遠眺,果真發現前頭隱現的城樓曲線輪廓,狂喜不已,奔走相告,熱淚盈眶,人群霎時鼎沸,奔湧著朝那隱現的城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