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山腳下一個低矮的茅草房裏。
這是一間廢棄的草屋,不知道哪個年代獵人們留下的狩獵屋。門口快被荒草淹沒了,屋內,隻有幾個粗大的樹墩,可以當作板凳。
屋裏點了支蠟燭,昏暗的燭光照著三個坐在樹墩上的漢子,黑乎乎的臉孔在搖曳的燭光下,就象鬼臉。
袁猴子靠著門框,扭頭看著外麵黑沉沉的山野,一言不發,羅胖子縮在屋角裏,蔫頭耷腦地抽煙,身前身後滿是煙霧。戴著禮帽的老宋標準地正襟危坐,語調緩慢而陰冷地說:“那就這麼定了,天亮後行動,長途奔襲,一擊致命。”
“好,快刀斬亂麻。”袁猴子玩著手裏的柳葉刀說。
“話是這麼說,”羅胖子低著頭,一副愁容,不滿意地嘟囔說:“就咱們三個人,對手的人數武器、活動規律,完全不清楚,敵人這個窩點,既然稱為‘密營’,那必然防衛森嚴,機關重重,咱們毫無準備便硬闖虎口,這不合規矩嘛,以前上司講條令的時候,可從來沒讓這麼幹過。”
“暗殺這一行,”老宋依舊象個標準的軍人一樣,挺胸拔背地坐著,目光銳利地瞅著羅胖子,“從來就沒有死規矩,勝者為王,刀刀見血,眼下既然有準確情報,因循等待,必然錯失時機。敵人詳情不明,咱們就得多做幾套方案。”
“怎麼個做法?”
“能夠突襲最好,見一個殺一個,如果不行,放火下毒、拖刀記回馬槍,設陷阱打埋伏,總之要象狼一樣狠,虎一樣勇,熊一樣蠻,不惜一切代價,搗毀這個密營。”說到後來,他的語音又冷又硬,惡狠狠的讓人聽了心裏冒涼風。
“好吧,”羅胖子象是鼓起了勇氣,抬起頭來,瞅著燭光下麵目猙獰的老宋,“可咱們對山裏地形不熟,我看,最好是抓個當地人,當向導。”
“我同意,”袁猴子尖聲尖氣地說:“做完了活,一刀宰了。”
昏暗的燭光照亮了三個人的臉,猙獰得就象是廟宇裏的泥胎小鬼。
屋裏沉默了一會,袁猴子又開了口,尖嗓子公鴨嗓透著不滿意的神情,“羅兄,你就是前怕狼後怕虎,幹咱們這一行,站著進來,躺著出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聽說人家外國的敢死隊,那個國家叫什麼來著?好象叫……意大利?還是以色列?反正他奶奶的都一樣。千裏偷襲,幾個人就硬闖敵人大本營,把在監獄裏囚禁的總統給救出來,那得什麼樣的功夫?什麼樣的膽量……”
正在這間草屋裏三個形同鬼魅的人悄悄密議的時候,距此三裏外的山腳下,同樣破舊的兩間小屋裏,陳槿坐在板凳上,一邊擇洗草藥,一邊同妻子阿敏講述白天的遭遇,“唉,我等他們走了以後,才從崖上的山洞裏爬下來,可真是嚇得腿都軟了。”
阿敏以前是城裏的護士,平日裏膽小怕事,她擔憂地對陳槿說:“幸虧你鑽了山洞,沒被發現,這座山裏也不安穩,要不,明天咱們再搬家吧。阿槿,特工總部是個什麼東西?”
陳槿解釋道:“特工總部是汪精衛政權手下的特務組織,自從日軍侵略中國以後,汪精衛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成立偽政府,不久便建立了特工總部,地址在上海極斯菲爾路76號,這裏的特務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們暗殺的對象,一般是抗日人員,進步人士,這些特務們奉日本人為主子,血債累累,專門搞綁架,暗殺,尤其是這兩年,和國民黨的軍統局拚得你死我活,另外,對平民也是窮凶極惡,就跟……毒蛇一樣。”
“是嗎?”阿敏臉上露出懼意,下意識地望望窗外漆黑的夜色,往陳槿身邊靠了靠。
“是啊,他們打砸報館,槍殺法官,就連上海的中國銀行,江蘇銀行等這樣的知名大企業,也難逃特務的毒手。他們把銀行連根端掉,銀行的錢,全部抄走,銀行的人,全部殺掉。”
“啊?”阿敏睜大了眼睛。
“就說那些無辜的銀行員工吧,招誰惹誰了?被特務們一個不留,全部殺了滅口,人們對這個特工總部,真是談虎色變,這個機構的掌權人,叫李士群,他拜過青幫頭子季雲卿為師,投靠汪精衛以後,有了日本人撐腰,更加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聽說最近和國民黨的軍統局長戴笠成了死對頭,雙方互相派人暗殺,綁架,弄得刀光劍影,處處血拚。唉,這些特務組織,比鬼還隱秘,比狼還凶殘,咱們老百姓,可千萬別招惹上這些毒蛇猛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