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繩索,吊在幾丈高的絕壁上。
這裏山勢陡峭,怪石嶙峋,直上直下的崖壁就象刀切的一樣,石縫裏長著幾棵細細的柏樹,采藥人陳瑾瑜象一隻壁虎,一手拿著藥鋤,一手拽著繩子,懸空吊掛在絕壁上。
陳槿是個二十出頭的年青人,曾經在南京城裏做過醫生,日本鬼子侵略中國以後,南京軍民被瘋狂屠殺30萬人,他僥幸逃脫了性命,卻也混不下去,攜妻兒逃出來,隱匿在這片人跡罕至的荒山裏,以種菜采藥為生。
崖壁上的縫隙裏,生著幾株細小的藥草,陳槿身體緊貼著山石,腳踩著峭壁上窄窄的凸起,敏捷地向下降著身子,忽然,他停住了,伸向藥草的小鋤,也縮了回來。
一個暗紅色的小腦袋,從藥草旁幾株刺槐間伸出來,搖晃著向前探去,這是火赤蛇,紅色斑紋的蛇身有鴨蛋粗,分叉的舌頭吐出來,朝著陳槿示威似地“噝噝”直叫。陳槿身處懸崖上,無處可閃躲,他揮起手裏的藥鋤,向蛇頭掄過去。
蛇身靈巧地一擺,躲過了藥鋤,陳槿一鋤掄空,並不慌亂,一手緊握著繩索,藥鋤回撤,猛地勾住蛇的身子,右臂甩了個圈,彎曲滑溜的蛇身被他從草叢裏拽出來,陳槿腕子一抖,使個寸勁,蛇頭被甩在崖壁的石頭上。
陳槿正擬將藥鋤拍向蛇頭,忽然聽到崖下傳來一陣說話聲。
向下望去,這片絕壁下麵,是一個長滿蒿草的山坡平台,被一麵巨大的扇形石砬遮擋著,位置很隱蔽,拐過去不遠,便是上山的小路,說話聲正從崖下那幾尺見方的隱蔽平台上傳出來。隻聽一個公鴨嗓尖聲尖氣地說:“不殺他個雞犬不留,我算小舅子。”
陳槿嚇了一跳,聽聲音,既凶惡又陰毒,不象是尋常百姓。他收住藥鋤,那條火赤蛇被他摔暈了,翻了個背,慢慢出溜到草叢裏。
陳槿屏住呼吸,身子往旁邊慢慢挪動,想用山崖縫裏生著的一叢矮樹老藤掩住自己,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兵匪橫行,殺個人就象踩隻蟲蟻一般。崖下這些人,是什麼貨色呢?
隻聽另一個聲音慢吞吞地說道:“殺個把人,自然容易。但是要掏得幹淨,做得徹底,就得花些功夫。袁猴子,你若是把吹牛皮的本事動動腦,用在細活兒上,當年也不會讓人家拿牛韁繩吊在房梁上,把屁股打開花了。”
“你放……”公鴨嗓的聲音惱怒起來,卻似乎是不敢罵出來,後半截話給憋了回去。
陳槿慢慢把身子挪到茂密的樹叢後麵,向下看去,隻見崖下的荒草叢裏,坐了三個人,其中一個瘦子,背後背著頂竹鬥笠,看樣子就是“袁猴子”,他陰沉著臉,用眼睛瞪著旁邊一個戴黑色禮帽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穿著身考究的黑色紡綢褲褂,帽沿低低地壓在眉毛上,從上麵看不見麵目,懶洋洋地靠著塊山石坐著,對怒目而視的袁猴子睬也不睬,旁邊還有一個光頭圓臉的矮胖子,倚著山壁抽煙。這三個人都穿著便裝,禮帽和光頭胖子身上斜背著盒子槍。袁猴子手裏拎著一把細窄的柳葉刀。
壞了,這些人不是土匪,便是特務。陳槿拽著繩子,一點點把身子往樹叢草棵裏藏,好在這片野草樹叢很茂密,可以掩住好大一片麵積,但他身處的地方正是絕壁,若一失足,便會摔下崖去,陳槿仗著腿腳靈便,蹬著石縫,慢慢縮進半人高的亂草樹棵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