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掌院板著臉道:“既然大家都反對,那好,死罪免了。但是,活罪難逃!”
田呆子聽了,心頭大喜。
齊掌院又悠然說道:“吳鉤意圖殺人,用心險惡,念在殺人未遂,死罪可免,著廢去修為,立即發放。”
田守敬才喜,聞言,又驚又怒,修為被廢對於修行之人來說,比死更加痛苦。齊掌院既已答應饒吳鉤不死,為何還如此重罰?田守敬覺得被戲弄,可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與掌院大人對抗,此時氣血已衰,又摸不清掌院大人真實心意,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那行刑的漢子收了劍退向一邊,葛劍通長老上前,看架勢,似乎由他出手行刑。
吳鉤痛苦且虛弱,之前聽說要處死,他都不曾過分恐懼,也不知他想到什麼,此時雙目圓睜,渾身顫抖。
李魚和伍暖馨是刺殺事件的受害人,但心底對吳鉤並不怨恨,見得吳鉤如此情狀,心裏也緊張難過。李魚抓緊媽媽的手,又瞟了一瞟蘇千葉。卻奇怪地發現,他們此時反倒不如先前那般不安。
“齊掌院必然心有定計,別擔心。”蘇千葉安慰道。齊掌院絕不會是個輕易受人影響的人,他會為田守敬一番話和劍院弟子一陣抗議而改變,隻可能是因為他自己也想這樣做。至於用意如何,蘇千葉不得而知。
玉娘想的更簡單,她生於斯長於斯,骨子裏早有成見——劍院的每一代掌院都值得信任。看出齊掌院心有定計,她也不著急。
可他們不擔心,大有人擔心。風燃在一邊早急得火燒眉毛,怒道:“不擔心?眼看就要廢功了,還不擔心!”
風燃說完,長身而起,大聲喊道:“我反對!”
台上,葛劍通長老聞聲住手,望了風燃一眼,又轉首饒有興致地瞟著齊掌院。
場中,弟子們的注意力從田呆子轉到風燃身上,有弟子起哄叫好,也有弟子擔心掌院大人因為連番被頂撞而惱怒,拿風燃這出頭鳥治罪。
外派賓客見識過田守敬的呆,已經大為驚奇,此時見又有人頂撞尊長,驚奇反倒少了,更多的是覺得好玩。這鏡湖劍院莫不是個雜耍班子?為上者不威不重,為下者不恭不敬,齊掌院方才那威風哪裏去了?
至於龍脊山的人,感情更加複雜。周首座堂堂一峰之尊,地位何等金貴,為了救助山門弟子,他不惜血濺祈雲山,可齊放全不將他放在眼裏。龍脊山人憤怒,二十多位精英在場,卻無法阻止劍院處死吳鉤。少年弟子們已經在心裏暗暗發誓,將來必定要報此仇,絕對要讓鏡湖劍院為處死龍脊山弟子付出代價。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龍脊山自己人都無能為力之時,出來力阻行刑的竟然是劍院弟子。而這個地位尊崇不將周首座放在眼裏的齊掌院,被自家晚輩當眾頂撞,竟然不怒,不但不怒,還朝令夕改。
齊掌院循聲望向風燃,微皺的眉頭表達了他的不悅,疑問的眼神像在問,你又反對什麼鬼?
風燃再狂,也不至於對掌院大人發狂。他渾身發抖,與掌院大人對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動。他搜腸刮肚,想著說什麼話才能挽救吳鉤。他很討厭這個家夥,但他更不願意欠人人情。
“我反對······”風燃忽然想到一個好理由,眼睛大亮,繼續說道:“因為這樣罰還是太重了,因為連受害人都覺得這樣處罰太重了······”
風燃言辭閃爍,齊掌院玩味地盯著他,又看看李魚和伍暖馨。風燃俊臉漲得通紅,忽然緊張無比。
伍暖馨隻有半分清醒,整個人都不在狀態,李魚自然不會拆三鬼的台。可被上千人盯著,他也沒法站出來扯謊附和,隻好默不做聲,隻是臉上卻漲得通紅。
眾人見得這般情況,那能不明白怎麼回事。劍院弟子叫好的有之,吹哨子噓風燃的也不少。
風燃梗著脖子強撐,隻要李魚不拆台,他就能堅持到底。李魚沒動,等於默許。
這情況很奇怪,吳鉤要殺劍院的人,結果劍院弟子不約而同地保他性命,保他修為。
外派來賓們不自覺地開始玩味地猜測著,龍脊山眾人此時是什麼心情?很顯然,劍院弟子對吳鉤也沒什麼好感,他們這樣做,真的是覺得,這樣處罰太重了。就因為這個,小子們竟然敢大逆不道地頂撞他們的掌院大人。相比起來,龍脊山為自己人,所做的就太少了。
龍脊山的人不傻,辨別這是不是做戲的眼力還是有的。雖然看不出齊放的真實心意,那些弟子們卻都是出於真心。這讓人情何以堪?
齊掌院笑容奇怪地望著風燃。忽然一聲輕歎,說了句隻有身邊人才能聽清的話:“都是好孩子,可惜這世道豺狼當道啊。”
吳鉤身子一震,忽然意識到,若無劍院弟子反對,齊掌院或許真打算殺了他。心頭一寒,又不禁狂喜,因為他直覺,此時齊掌院真打算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