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能拖一刻是一刻了!一咬牙,雙腳用力蹬住兩邊的洞壁,艱難地把背包脫下來,將那塊包著嬰孩指骨的濕巾塞進口袋,接著便把背包裏麵其他有些份量的東西,諸如手槍之類,都丟將下去,砸那女屍。有些能砸中,發出沉悶的響聲,但是大部分都伴隨著一路向下的清脆聲響,與女屍“擦肩而過”。
丟無可丟時,我連背包也往下丟去。隻盼能多撐一會兒。
但是,眼下這個情況,又有誰能來救我?
當我無可奈何地把手電都丟下去的時候,黑暗如潮水般向我湧來,心裏泛起絕望。
黑暗中的絕望,更甚數倍,更容易讓人想要就此放棄,一死了之。
就這麼完了麼?
下麵的悉悉索索聲音,越來越清晰。
這個被大蒜味複活的女屍,就像一個永不止疲倦和疼痛的終結者機器人一樣,飛快地向上爬著。
此時我不禁無比後悔:如果最初她爬起來的時候,我就忍著惡心和那女屍數十年積累下來的口腔細菌,給她一個熱情洋溢的法式熱吻,此刻她就已經軟倒在地,不再動彈。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將我逼到絕路。
那女屍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時,我終於忍不住巨大的恐懼,叫道:“救命啊!把這蓋子打開啊!”說罷,用手猛砸了蓋子幾下。
上麵的人顯然聽到了我的叫喊。那女人的聲音響起道:“怎麼回事?床下有人?”
茶叔卻道:“什麼啊,外麵的動靜。快,披件衣服去看看!”
接著便傳來床的晃動聲、穿衣服的聲音和兩人的對話聲。
我心裏破口大罵。這茶叔老頭兒果然有問題。明知道我在床下密道裏,卻往外走,明擺著要把我困死在這裏!
再無他法。隻能用手緊緊撐住洞壁,蜷起雙腿,準備在那女屍摸上來的時候,狠狠地蹬她一腳。
這也不過是苟延殘喘之法。我蹬了,但是因為用力過猛,身子向下滑去。
手掌在粗糙的洞壁上摩擦著,劇烈的疼痛鑽心般傳來,令我幾欲放手。
但是我知道,隻要一鬆手,就完了。
腦中最後一點清明,讓我的手腳死死撐住,止住了滑落之勢,又摸索著向上爬去。
那女屍雖然吃了我一腳,但此刻又向上爬來。
我心道,完了。準備鬆手,給自己一個痛快。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隻聽地麵上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接著茶叔的聲音響起道:“你是誰?”
聽這架勢,似乎有人闖進了茶叔的臥室?
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過後,拉扯床腳的聲音奏起。我頭頂的鐵蓋子突然打開,並不明亮的光線照進來,我卻兩眼一黑,手腳酸軟,差點就向下跌去。
幸好,一隻手伸下來,緊緊抓住了我。
“是你?”被拉出洞穴的我,眼睛剛剛適應,才看清這來人的模樣,有氣無力地道,“快把蓋子蓋上……”
那人隻是笑笑,也不答話。把我整個兒拖出洞穴之後,便將鐵蓋蓋上,再將蓋子上的旋鎖擰緊。
這下,那女屍,想必是出不來了。
茶叔目瞪口呆地盯著我,道:“你……你怎麼會從這裏麵出來的?”
我哪裏還有力氣回答他?已經輕微汞中毒的我,隻覺得頭暈目眩,嗓子裏火燒火燎,在地上直喘粗氣。
救我那人卻向茶叔道:“這位老居士,剛才真是對不住了。不如我們幫你保守秘密,你也幫我們保守秘密,大家算是扯平了吧!”
茶叔一直緊瞪著我,聽了這話,卻也不得不點頭。
如果下麵的情況被警察知道,隻怕他也逃不了被當作五屍疑案之凶手的重大嫌疑。
那人攙了我一把,道:“林兄,能走麼?”
我神智已經有些模糊,勉力點了點頭。便在他的攙扶之下,兩腿酥軟、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剛出得茶叔家弄堂口,卻見一個穿著道袍、滿身醃臢的老道士已經站在路燈下,笑眯眯地望著我們兩人,道:“不錯、不錯,這情景,讓我想起許多年前啦!如今一個侄子,一個徒弟,又重演當年的一幕,真是有趣之極、有趣之極啊!”說罷,拊掌而笑。
沒錯,剛才救我於危難的這個人,正是那個用招魂術忽悠於我、被我反坑了五千塊錢、同時也是眼前這瘋道人劉慶的徒弟——茅斌。